青葱玉指将写好的纸条卷起来,塞进一个小小的竹筒内封好,交给了身旁候着的丫鬟。
“云姜很快就有大事发生了。”
女子素白的衣袍,面容秀丽无双,可脸上的笑,却是说不出的阴郁。
“阁主此话怎讲?”
温以素放下墨锭,将手边晾好的茶递过去。
挽月抿了一口,茶温正好,满意地撩眸看了她一眼。
“小皇帝这回得罪了不少人,对于觊觎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藩王回京势必是个大阵仗,而我们,只需坐享其成。”
那番神情,仿佛她们已经胜利了一般。
“可不是还有个聿王吗?”
温以素又想到那日与寇韫见面,她看她的神情好像充满了敌意。
挽月笑容顿了顿,那个人,是她们最大的绊脚石。
不过,如今的他,或许已不再是坚不可摧了。
“夏侯朝再有能耐,可到底是个男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只是,你们这位女将军倒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不但打仗厉害,对付男人也是有一套,竟然能把聿王给拿下。”
夏侯朝戒心很重,挽月费了不少的功夫,他却一直油盐不进。若不是她手上的情报对他来说还有点价值,她根本都没办法靠近他。
前些日子,他居然带着寇韫来见她,两人互相间表现得十分默契,当时她还怀疑,是夏侯朝故意设的计。
自看到寇韫受伤之后,夏侯朝的反应,她方才确定。
他竟能够为了她,处罚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说明他的确是对寇韫动了心思。
温柔乡,英雄冢。
夏侯朝这次,恐怕是要栽在女人手里了。
“阁主不会伤害将军,对吗?”
温以素软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
虽然将军那日的神情很是冷漠,但她确信,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她不得不装成那副模样。
当年,她与母亲被寇韫救下之后,逃去了关外。
后来再遇险,又被现在的主子,也就是天音阁阁主挽月救了下来,随后便投入了天音阁。
对于温以素来说,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救命恩人受到伤害。
挽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抚道,“当然不会,我们的目标又不是寇将军,更何况,还需要她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助我们?”
“听说夏侯朝那边,已经在搜寻祝廉的下落了。”挽月及时转移了话题,边说边观察温以素的反应。
她在王府的眼线前边刚给她送来这个消息。
寇韫的父亲寇展与温以素的父亲温明,皆是丧命于祝廉之手。夏侯朝会出面寻找祝廉,显然就是为了寇韫。
“祝廉……”
果然,听到杀父仇人的名字,她的身体就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挽月将她搂在怀里,耐心地安慰着,“放心吧,很快,你就可以报仇了。”
身旁人的神情与手上的动作大相径庭。可温以素早已深陷仇恨的泥沼,无心留意。
封后大典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各方藩王的回京诏书也陆陆续续发了出去。
云姜表面上被喜气笼罩着,然而凑近一看,却是风云翻滚。
……
聿王府这厢,两位小公主已经赖上了好些时日。
某天,夏侯朝终于忍无可忍,给人遣回了宫。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日,两人一直都乖乖地跟在寇韫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胡闹。王府众人都啧啧称奇,就连夏侯朝也感到惊讶。
竟然真的如同寇韫所说,在她面前,她们确实就只是两个普通孩子,听话得很。
至于夏侯朝为何会把她们撵回宫……
许是两人这几日伪装得太好,让他一时忘了她们的本性,只稍微一个掉以轻心,便遭受了她们的会心一击。
想想都觉得荒唐,这两人竟趁着他不在,带着自家皇婶去逛了红馆。
青为女,红为男。红馆也称南风馆,即男风馆,因不为世俗所容,故大都隐于青楼之内。
两个丫头抓着夏侯朝进宫筹备祭典事宜的空档,偷偷带着寇韫出府长见识。
被王府的侍卫发现后,告知了他。
于是,三人凳子还未坐热,便被逮了回去。
两个丫头被打包回宫,还被罚抄了一百遍的金刚经。
而不明所以的寇韫,愣是被夏侯朝逼着,给他扇了近一个时辰的风。
她感到万分不解。
那张脸,明明冷得跟寒冬腊月的大雪天一样,怎么还要她来扇扇子。
不过她表面上也不敢说什么,万一再惹火了人家,又想出别的法子来整她怎么办?
她是腿也麻、手也酸,奈何那人纹丝不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
寇韫只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捏手捶腿,时不时地再投去怨恨的目光,企图用眼神给他来上一拳。
等到夏侯朝放下书,天都黑了。
两人又吃了一顿相对无言、味同嚼蜡的饭,之后她便回了墨染轩。
前些日子因为受了伤,夏侯朝一直将她安置在潇然轩,放身边照顾。
无奈两个丫头实在粘人,非得跟她一块睡,于是她们仨便挤在了她那儿。
今日她当然也是直接回去。
伤都好了,还在那待着干嘛?不过,重点还是在于某位王爷的表情太过渗人。
……
夜间,没了两只小鹦鹉的嘈杂,寇韫的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将自己浸入冷热适宜的水中,揉着有些酸麻的胳膊腿,边惬意享受,边在心里将夏侯朝从头到脚都批判了一遍。
胳膊随意撑在桶边,雪白晶莹的肌肤,在水汽蒸腾之下,泛着微微的红晕,无比惑人。
夏侯朝觉着自己今天的做法有些过分,毕竟她的身体才刚刚恢复,想着过来瞧她一眼。
却没料到,一来就看到这番场面。
他只是瞟了一眼,耳朵便整个都烧红了。
本打算走,却不知被什么东西钉住了手脚,眼睛不自觉地就往那个方向去。
视线随着修长的脖颈往下,却陡然怔在原地。
露出的半边白皙肩背上,赫然爬满了伤痕,或深或浅,令人触目惊心。
这人每天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
可他忘了,她也曾经是伍周的将军,忘了她有过多少次冲锋陷阵,又多少次与死亡擦肩。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拿针扎过,鲜血从每个细小的针眼里漏出来,疼得他指尖都有些发颤。
夏侯朝第一次审视自己,不由得开始后悔将她卷入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