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是非,看来你是不想老实回话,我不与你费口舌,今日就烫死你!”
“我可死不了。”那沉沉的声音有些无奈。
月昭不理会它,指挥真龙继续吐火,她拿着鼓槌凌空敲上了镇妖石,传到地底下轰轰隆隆。
可接下来无论如何折腾,镇妖石底再也没了声音,仿佛那声音根本不曾出现过,仿佛一切只是月昭的幻觉。
幻境!月昭踉跄一步,收了鼓槌。
对面烧红的石壁渐渐隐在如墨的黑夜里。
突然间她浑身剧痛,痛到她站立不住,跪在了地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霎时间神魂震动。
“啊---”她此生没有体会过如此之痛。
周身被繁复的光纹缠绕。
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被万钧之力撕扯,疼痛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她。
围绕着她的光纹慢慢变成血红色的雾气,直穿过月昭头顶,窜进她的身体里。
“咳...”月昭大口吐出鲜血。
意识在昏迷与清醒间徘徊,如同溺水之人,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感受到冰冷和绝望,不住地打着滚。
若是白日,便能看到漫天不同情绪的眼睛,在盯着她,漆黑的夜色完全掩盖了这诡异的景象。
她痛的晕过去又醒来,醒来又昏迷。
终于光纹减弱,直至全部隐没在她身体里,周围的风停了下来。
月昭睁开深红色的眸子,宛如悄然绽放的彼岸花。
*
帐幔低垂,檀香袅袅。
榻上的人面色苍白,犹胜冬雪。
四周静谧的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月昭在瑾珵榻边呆坐了几刻,看他双眸紧闭的样子,像是坠入了梦里很难醒来。
她苦笑,应是她坠入了梦里吧!
镇妖石下压着的,竟是自己的元神!
那些缠绕她的光纹血雾,与其说是强行冲进她神魂里,不如说是回到了她的神魂里。
好似天生是她的一部分。
一直以来害人的元凶,她极力想逃避的恶源。
混沌妖兽,竟然是她自己。
记忆的残片模糊不清,胡乱纷飞,其中混着压抑、悲苦、快乐、嫉恨的情绪,难以名状,叫她不知道怎么接受。
混沌一定是害过人的,否则记忆残片里那些震天的杀声,凄厉的惨叫,人的哭喊声,还有舒畅的饱餐感,是如何来的?
可是混沌明明无相无形,怎么会有了她这肉身?
恶妖是她,不甘为恶妖也是她。
忽然凌空一记杀招朝她面门而来,她飞身躲开,回身看过去是医修霜华。
那人长身玉立,冷眼睥睨,手掌汇起灵力迅速杀过来,“妖物!伏诛!”
月昭唤出天穹镜抵挡,几招过后她忍不住大喊:“我不是妖!我是月昭!”
“满身妖气,双目凶秽,障眼法也太拙劣了些!”说罢又是一记杀招,月昭不愿与他缠斗伤了他,只得破窗而出。
闻渺殿后面就是霏弘长老的院落,她飞入院子,朝房门大声喊,“霏弘老头,救我!”
里面没人,长老不在。
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她隐去身形,跑回自己的琴室,在花架旁蹲下来抱住自己,屏息留意外面的动静。
心扑通扑通的跳,自己的地盘,为什么要怕个外人?
他污蔑自己,应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厉害,先扣住他,等霏弘长老回来给自己主持公道。
便是杀了又怎样!
可她猛然想起白日里,是他给瑾珵稳住了根基,这医修不知是什么来头,在玲珑镇也是他识出自己身上沾染的命案。
瑾珵还要指望他来医治,不能杀。
她望着黑漆漆的琴室,那些望尘仙尊制成的法器闪烁着光辉。若是师父还在,一定会护着她给她拿主意吧。
“师父...”
月昭低声喃喃自语,如果师父知道她是镇妖石下压着的那个妖兽,还会护着她吗?
虽然更远的记忆破碎不堪,无法识别。可是关于陆篆这段记忆,鲜活的就印在月昭脑子里。
陆篆因为对青嫄师姐爱而不得的情伤,妒忌受青嫄爱慕的瑾珵。
强烈的嫉恨引来了镇妖石下那混沌的窥伺。
混沌听到陆篆的心声:只要让青嫄回到自己身边,他可以用自己的全部来换。
契约就此达成,陆篆获得妖力,混沌得到陆篆一生所有的极端情绪供养自己。
回想到此,很多谜团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仙坛挑起比试,陆篆暗中伤害帝江和瑾珵。
他被罚进嵬椤秘境怀恨在心,逃出来先杀了自己师父长幽尊者,又继续找臆想情敌瑾珵的麻烦。
若是没有帝江在旁,想来,现在瑾珵也会是跟长幽尊者一样的结果。
可这是混沌的手笔,与她无关的!
月昭的头疼了起来,这几天一件件打击朝她涌过来,每次都比上次更难以置信,月昭一边捂着头一遍咒骂描绘这个世界的那本书。
原以为入魔被弃已经够惨,现在她却直接成了妖兽混沌。
难道书里的原有情节发生变化,就会引起接连不断的变化?
因嫉恨受混沌引诱,纵容恶意,吸人灵力的,变成了陆篆,那接下来,他是不是会吸更多的灵力,如果灵力不净,难以控制,会入魔?
月昭忽然感到一股恨意,源源不绝向自己涌来,她腹中竟感受到与记忆中一无二致的饱餐感!
陆篆的恨意此时正在顶峰,供养她来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月昭心里难受的像有利爪在挠,她不想要,可不能阻止。
额头上一层汗珠,让她恶心又舒适的饱餐感,挥之不去。
“帝江还在他手里,先找出他来!”
月昭循着恨意的来源一直找到山脚下。
拂晓初现,天色微明。
那情绪骤然断了,不知去向,把四周找遍了都没有一丝一毫。
月昭气急,再也控不住四溢的灵力,一波一波倾泻出去,胡乱打在空中。
林间的鸟儿被她吓走,她失神的望向地面,偶尔眨动一下眼皮,想努力提起自己的意志,却无力抵抗身上的沉重沮丧。
肩膀垂下来,每一次呼吸都很疲惫,她不知道徒劳无功的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走到溪边,蓦然对上水影里不甚清楚的画面,自己泛红光的眼睛和周身升腾的黑气。
月昭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冷笑一声,
“呵,满身妖气,双目凶秽!
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