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雄壮如狮的言论很快就被太监传给了她。
公主扶额,她是想博个风流的名声,而不是饥|渴的名声!
生在深宫里,自小便习惯了尔虞我诈与权谋机变,不会因帝江三言两语就完全信任,今天甜点间隙的问话,就是她自己人的试探。
看到公主面色凝重,太监当即就要去把帝江下到地牢里。
公主沉吟一会,想起昨夜榻上红衣如火,单纯清澈的眼,“此人还需教一教。”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帝江被安置在一个偏殿,光线幽暗,只有几缕斑驳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古老的青砖地上。
光影交错间,平添了几分沧桑感。
比地牢的环境已经好了很多,素来爱热闹的帝江却不喜这种孤寂的氛围。
饭食虽好,选料精细,色香味全,可他吃完没有恢复力气,即便没有链子锁着手脚,他也不想动。
终于挨到傍晚,一个太监来说公主宣召他。
于是被请到浴池里,热气氤氲,雪白的脖颈在迷蒙中若隐若现,上面点缀着几点红梅。
帝江半阖着眼,任由宫人按摩头皮,清洗身体,思绪空茫,双目聚不成一个焦点,颊上染红,颜若春花,颇有一番颓靡的风情。
前次被人梳洗,他还是昏迷着的,什么都不知道。而这次勉强有半分清明,一边享受着舒缓宜人的按摩,一边品饮宫人们间或递上来的清茶和甜果。
帝江从壳里出来还没被这般伺候过,若是能展开大翅膀,由他们梳理羽毛,想来应该也是不错的滋味。
昏沉中,宫人仍旧给他披了件红色的衣衫,不过上面绣着的金线花纹能显出比昨天的华贵多了。
如此明艳,帝江在镜子里看到竟还有些缺憾之感,若是自己幻化成衣衫,必然要露出他绮丽非凡的几缕羽毛。
暮色降临,公主施施然前来。
还没等公主开口,倚靠在床榻一侧的帝江就得意的说,“公主,今天真的有人问我了,我说公主像狮子一样勇猛。如何?满不满意?”
“你还敢说,这话传出去,本宫要被人取笑的。”
“这样还被人取笑?”帝江心说难道要把公主比做妖兽?他快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曾见过的凶神恶煞,又瞧了瞧公主的小身板,太过夸张别人不一定会信的,“你得把自己养的壮一些,不然谁会信呢?身子跟小树苗似的。”
小树苗公主一听,双眼瞪圆,“没大没小,不懂规矩,敢说本宫是小树苗,你以为你算多壮,我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说着就要上手除他衣服。
帝江本来是靠着床侧栏杆的,被她一番动作惊倒在枕上,护住自己的脖子,“说好今日涂药的,药呢?”
“事没办好,你倒还提起条件来了。”她退开几步,转身从梳妆台匣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一个白瓷圆盒,掀开盖子,用手指腹沾了一些,命令道,“趴好。”
剥落半边衣衫,露出有几道抓痕的背,帝江懒懒的转过身,声音嗡嗡,“为什么不先涂脖子,脖子上看着太吓人了。”
“脖子不用涂。”
那几道抓痕被水泡的有些淡粉,清凉的药膏涂上去引得他躲了一下。
公主手指没停,又沾了些,顺着粉色痕迹缓缓细致的抹匀。
帝江有些痒,痒甚至盖过了那一点点疼。
好像有一朵云轻轻柔柔的在脊背上划过。
突然一阵火辣辣的抓挠在肩胛骨上落下,“啊!你怎么又抓我!”
他翻了身,怒目而视。
“叫你今天没把戏演好,害我坏了名声!劳动本宫亲自给你涂药,你算是头一个!”公主默默想,也不算头一个,上辈子她还给那劳什子驸马涂过药,驸马也生的好模样,尤其是像他这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惯会骗人,心机深沉。
由于想到了不愉快的经历,公主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恍然,帝江看了有些不忍,开口道,“这有什么呢?我明日再试一次。无论他们怎么问,我只管说你像虎啊,豹子啊...”
公主打断他,“以后谁问你有关本宫的事,你都不要开口,你有新的戏要演,明日随本宫狩猎去。”
帝江颇为挫败,但听得有补救的机会,欣然应了,“可要说好,你狩猎,我旁观,我身上半点力气都没有,到时候可不帮你。”
...
令帝江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他便恢复了力气,还卸去了锁链。
宫人为他着了一身华丽的衣裳,他默默权衡着要不要跑,一个太监过来叮嘱他,说今天是大日子,一举一动皆有人盯着,绝不能离开公主半步,要全程贴在公主身边,公主做什么他便要做什么。
看来公主还是想要他帮忙狩猎,这女子如此费心给自己扬名,本神鸟就在走之前完成她的愿望吧。
郊外狩猎场,帝江一头雾水,今天狩的不是野兽,是男人。
秋高气爽的时节,总会有那么几场例行的“狩猎”,巴结公主的人,掳来一众新面孔,供她和交好的贵女们取乐。
侍从把没开刃的弓箭头上的涂满百合花粉,牛角号一响,贵女们就踏马扬鞭去寻那些藏在林间的清秀公子。
看中了的,一箭射过去,黄色的花粉粘在人身上,擦都擦不掉。
今天公主“狩猎”,并不是她一个人骑马,身后还带了一个神采张扬的明艳少年,紧紧的环着她的腰。
惹得其他贵女频频打趣,“嘉言真是好兴致,出来猎艳,还不忘带着房里的,哈哈哈。”引起一阵哄笑。
她们口中的嘉言,就是本国唯一的公主,这几日一直囚着帝江的人。
嘉言挑眉轻笑,打马而过,“有精神在这里打趣我,不如看看今天谁能猎到花魁!”
山林间频频泻出几声快活的欢笑。
帝江谨记着嘱咐,公主走到哪他就黏到哪,在公主要上马的时候,他也一起跳上去。
周围有宫人呵斥,但帝江明明白白从公主眼中看到了赞同,心里想总算做对一件事,回报她这些日子的招待,毕竟他快要走了。
“为何她们叫你嘉言?你不是叫公主?”
“哈哈哈哈...”公主只是爽朗的大笑,没有回他,夹了马腹穿到林子更深处。
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他们离一众人的笑闹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直到马儿在一块巨石前停住,那后面走出一个身穿绿衣的人。
“飞鹰门张简,拜见公主。”
他手伸向公主马背的箭筒,拿了一根箭,把黄色的花粉戳在前襟上,朝公主眨了眨眼。
嘉言示意两人下马,让帝江去石头那里守着,若有什么人来第一时间通报。
而她则跟着那个叫张简的人走去了树林更深处。
帝江有生以来都没有这么困惑过,猎的不是野兽就算了,“猎物”还能自己送上来?
在大石头另一侧的他,抱臂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公主的“猎物”也是配合公主演戏的!
为了扬名,公主真是煞费苦心,等回玉笙山,他要好好与瑾珵说道说道这奇闻。
既然“猎物”并不需要他帮忙制服,帝江满面笑容的伸开手臂,舒展脊背,幻化成四翅大鸟,振翅高飞,蹿出密林,直冲云霄。
恢复了自由,帝江颇为畅快,在翻涌的云层中穿梭,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红艳的光。
正恣意着,忽然间他识海中响起熟悉的旋律《招音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