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凌晨又做起了噩梦,惊醒之余,转身发现顾政南就躺在自己身边,好像有点像梦,感觉不真实。
她想伸手确认一下,却又怕吵醒他,直到看到他的胳膊动了动,才确定他是确确实实在自己身边,这才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直至天亮。
顾政南回部队的前两天,他等苏念给学生上完课,接上她一同返回酒店。
路上,顾政南看苏念心情不错,便开口道:“有个事情需要跟你商量一下,今年休假结束后,我打算换个地方。”
苏念略显疑惑地问:“换个地方?”
顾政南坦白道:“对!我打算申请到海拔高的地方戍边。”
“为什么?”苏念的声音里满是不解。
顾政南解释道:“工资高,休假时间相对较长。”
苏念追问:“缺点呢?”
顾政南尽量简化道:“海拔高,气温低,手机可能会经常没信号,但我们可以打座机电话,别的没什么大问题?”
苏念不满地嘟囔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顾政南认真地说道:“环境的确是艰苦了一些,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们都辛苦一点儿,我想早点儿把房子买了。”
苏念摇头道:“我说过,哪怕我们租房子住也可以,我没有非要让你买房子,当初我是说过买房子,但我只是说能这样最好,我没有要求你必须这样。”
顾政南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也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我也想给你好的生活,房价一直都在涨,早点儿买的话肯定更划算,而且我打算将来随着你的户口异地转业。”
苏念问道:“你能随我的户口吗?”
顾政南说:“能,只要我们结婚满两年以上,将来我转业就可以随你的户口异地安置。”
顾政南接着说道:“该咨询的我都咨询过了,我们先结婚,结了婚买房,如果我们先买房后结婚的话,我现在只有军人证,没有身份证,所以很多信息是隐藏的,我自己可能买不成房子。
我计划是最近两年内买房,如果是写你的名字,但到时候需要稳定的工资流水明细,你刚毕业,工资在不确定多少的情况下,我怕贷款不好批,反正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我们先结婚,婚后房子户主写你的名字,工资的流水清单我来提供,买房后你把户口迁到购房所在地,到我转业的时候直接随你的户口,工作也会安排在当地。”
顾政南思虑了一下,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儿,最坏的打算来说就是我们结婚,我父母一分钱不出,我算了算目前物价,按普通的婚礼来算的话,加上婚车、婚纱照、唢呐等全部结婚流程走下来,需要七八万块钱,我手里现在有十四万,这样我们结完婚还剩几万,我如果戍边申请成功的话,我一年大概能拿十万左右的工资,刨去日常开销,两年之内我们买房子付个首付是没有问题的,还能余出一部分钱拿来装修。”
苏念迟疑道:“可是如果你父母不同意,怎么领结婚证啊......?”
顾政南说:“你放心,我们俩结婚只需要我从部队打申请就行,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同不同意都无所谓,就是你得做好你父母这边的思想工作,尽量让他们同意,你可以告诉你妈,房子我买在你们这边,将来我的工作也会安排在你们这边,让她不用担心距离问题。”
苏念坚定道:“行,我父母这边我来处理,还有就是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适的话,不要硬扛,不行就申请调回来,大不了我们多等几年就是了。”
顾政南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念感慨道:“真希望赶紧毕业,我也要赶紧找个工作,为我们的房子添砖加瓦。”
顾政南笑笑:“好啊,我等着你的贡献。”
顾政南决定去戍边的时候,给他的叔叔顾怀东打过电话说起此事。
顾怀东担忧道:“那里的待遇虽好,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得了那里的恶劣环境的,你身体能扛的住吗?”
顾政南说:“我还年轻,身体扛的住。”
顾怀东又问:“你还跟那个女大学生在一起吗?”
顾政南说:“对。”
苏念和顾政南的事情,顾怀东也是无意中听自己的母亲提过一嘴,他也知道廖慧云他们不同意。
顾怀东清楚,他的侄子从小就聪明过人,原本他是打算将来顾政南考上军校,等毕业分到部队,他跑跑关系,这样顾政南提干能快点儿。
结果,顾政南高考结束后就直接报名参军了。
这让他很意外,后来明白原因之后,他对顾政南又多了几分赞赏。
顾政南在部队没给他添过麻烦,营级以上的干部都知道顾政南和他的关系。
有一次顾政南的营长对他说:“你这个侄子是真厉害,不能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吧,可记东西记的是又快又准确,之前代表军区去参加比赛还拿了个一等奖。”
顾怀东得意地说:“嗯,我侄子打小就聪明。”
顾政南的营长又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在士官学校年年拿优,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是各项成绩啊!”
对于自己的嫂子廖慧云,顾怀东心里其实颇感不满。
母亲在自己哥哥家住过一段时间,嫂子廖慧云对母亲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顾怀东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兄妹几个拉扯长大。
他高中毕业后参了军,到部队后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军校。
军校毕业后又分到原部队,他从军事参谋干起,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刚结婚那会儿,他的妻子没有随军,带着女儿在家里住。
自己的母亲因为他常年不在家的原因,所以对他的妻子和孩子照顾的多,导致廖慧云很不满,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
后来妻女随了军,他回家的次数也很少。
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和廖慧云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他自己是个女儿,而且侄子的性格跟他有几分相像,所以从小就很疼这个侄子。
可廖慧云的掌控欲望太强了。
有一年他休假回家,当时他母亲还在老家住,老家在郊区,离市里不算太远。
顾政南那年也就五岁左右,因为他回来给顾政南买了一把玩具枪,顾政南玩得上瘾,然后又缠着他问他各种各样的军事知识。
晚上顾政南没走,非要跟着他一起睡,廖慧云当时不在,顾怀志说:“那你就在这儿跟你叔叔一起睡吧。”
结果半夜十一点多,顾政南已经睡了,廖慧云又跑过来非要把顾政南抱回自己家睡。
当时他母亲说:“孩子睡都睡了,你就让他在这吧,再说大半夜的。”
廖慧云对婆婆的话却置之不理,抱起顾政南就走。
可能是动作太大,惊醒了睡梦中的顾政南,顾政南见自己的母亲要把他抱回去,便哭着不回,结果换来的是廖慧云的一顿责打和强硬带走。
他们走后,顾怀东发现自己的母亲气的在那抹眼泪......
还有一次休假回家,因为顾怀东回来给各家都带了不少礼物,所以大家都其乐融融地在一起说话。
顾政南因为发烧,喝了药,所以一直躺在屋里睡觉,吃饭的时候也没吃。
顾政南醒来之后,廖慧云给他做了一碗面条。
那时顾政南已经十岁了,廖慧云做好了面条让他吃,顾政南说了句:“不想吃。”
廖慧云就开始斥责道:“我专门给你做的青椒肉丝面,还加了荷包蛋,你说不吃就不吃?你这不是浪费是什么?菜不花钱吗?油不花钱吗?”
顾政南皱眉说道:“我又没说让你给我做,再说我现在难受不想吃。”
廖慧云却不依不饶:“怎么就不想吃了,不吃饭病怎么好?成天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吃,都是惯的贱毛病!”
顾怀东的母亲在一旁说道:“孩子不想吃就不吃吧,生了病有几个胃口好的。”
顾怀东见廖慧云的嘴张了张,倒也没说什么,他猜想可能是顾及着他的面子。
这时,自己的哥哥顾怀志随口附和道:“就是,他不吃就不吃吧,一碗面条能浪费几个钱。”
不知道是不是顾怀志的这句话触碰到了廖慧云的逆鳞,她瞬间脸一沉,把碗往顾政南面前一推:“吃!今天你必须把这碗面条吃了,我就不信我还管不了你了,你但凡今天能不吃这碗面条,我跟你姓。”
顾政南最终还是把面条吃了,一边吃一边还听到廖慧云在那催促:“吃快点儿,一会儿面都坨了。”
......
第二天,顾政南的烧还没退,顾怀东就建议带着顾政南去医院化验一下血,廖慧云也同意了。
出门的当天,顾政南垂着脑袋就出来了,因为发烧的原因,整个人都烧的蔫蔫的。
顾政南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廖慧云看后,皱了皱眉说:“怎么穿个黑色的,跟个小老头一样,难看死了,当时就不让你买,你非要买,去!把我给你买的那件红色外套穿上。”
顾政南抗议道:“我不喜欢红色。”
廖慧云斥责道:“红色穿上多喜庆,说不定一穿上你的病都好了,快去换上。”
顾政南不去,两个人就一直在那僵持,大家都知道廖慧云的脾气,所以谁也没敢插嘴。
最终,顾政南还是换上了那件红色外套。
到医院抽血化验后,检查结果是细菌性感染,问题不大。
廖慧云对顾政南说:”听我的没错吧,红色一穿,病都吓跑了。”
顾怀东看着一脸狰狞的廖慧云,心里心疼自己的侄子,可他是一个外人,他帮不了他什么。
他只觉得廖慧云脑子有病,还病的不轻!
后来,他们一家基本都不回来了,除非万不得已。
有两次他把母亲接到了自己驻地的家中,母亲住了两天嫌没有认识的人,住不习惯,非要闹着回来,他也不好强求。
可是,母亲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老家住大家都不放心,于是兄妹几个商量,让母亲去自己哥哥那住,他们出钱,每家各出五百。
廖慧云不动声色地说:“伺候老人哪有那么容易的?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咳嗽感冒的,先不说钱的事儿,操不完的心。”
两个女儿都不吭声。
顾怀东对着自己的姐姐和妹妹说:“这样吧,我出两千,剩下你们一家出五百,本身赡养老人也是我的义务,我出不了力就出钱吧。”
廖慧云没再说话,算是同意了。
母亲在他们家住了一段时间,自己嚷嚷着非要回家住,大家也都没再阻拦。
于是母亲又搬回了老家,平时他们会给邻居买点儿东西,嘱托人家照应着点儿。
所以当顾政南告诉他,他想去海拔高的地方,想挣更多的钱,他想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时。
顾怀东没有反对,他只是说:“如果你想去,你先自己打申请,自己先考专业,考体能,申请不过的话,我再把你调过去。”
接着,他似乎深思熟虑了一番,对顾政南说道:“在哪儿买房都可以,不要买到北淮了,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女孩,两个人就认认真真的谈,将来结了婚,就随她的户口异地转业吧,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回的。”
顾政南回答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人在这个世界上,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是荆棘和鲜花同在,有晴空也有冷雨。
苏念一直在找一种最优解,找一种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和顾政南在一起的解法,可是她发现这条路似乎偏离了航道,越走越偏。
苏振民住院的事儿,宋智安的父母也知道了,他们前去探望,樊畅问:“智安啥时候回来?”
宋智安的父亲宋战涛说道:“前些天说是今年打算分两次休假,具体回来时间还不确定。”
樊畅笑着说:“我找人算过日子了……”
苏振民听着樊畅跟宋智安的父母在商定孩子们订婚的事儿,他几次想张嘴都被樊畅的眼神给制止了。
苏振民始终觉得不妥,最终他还是开口道:“念念现在还在上学,等毕业了再订婚也不迟。”
樊畅白了他一眼说:“又不是让结婚,只是订婚而已,不影响她学习。”
宋智安的父母附和道:“就是,念念这孩子,上次我们见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以后嫁到我们家,我们肯定是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苏振民听后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苏振民出院后,给苏念打了个电话,他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顾政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怕苏念瞒他,便强调道:“你们如果分了那自是最好,如果没分,我跟你说,你妈已经跟智安的父母把你们订婚的日子都选好了,就等着智安休假回来。”
苏念一听,头皮都炸开了。
她跟苏振民说:“我还跟顾政南在谈,当时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不想惹我妈生气,原本也是打算后边找个借口,说性格不合跟宋智安分了,这样她也不能说什么。”
苏振民无奈地摇摇头说:“你这孩子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个星期你回来一趟,把事儿都说清楚,所幸还来得及。”
苏念还没回来的时候,苏振民怕苏念回来说了实情,樊畅一下子接受不了。
他就旁敲侧击的说:“我觉得你们都有点儿草率了,两个孩子都不在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把日子定了。”
樊畅不以为然:“这有什么草率的,孩子咱们都见过,还是个军官,家里也知根知底儿,父母都是和善的人,还沾着点儿亲,念念能碰到这样的家庭也是她的福气。”
苏振民担忧道:“念念打小性子倔,她即便同意了跟智安的事儿,但要是知道你就这样不动声色,不经过她的同意把日子定了,怕是也要跟你闹一下。”
樊畅不悦道:“那是打的轻。”
苏念回来那天,樊畅很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苏念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你怎么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我的事儿定了?”
樊畅瞬间就明白了苏念的意思,她也没生气,笑骂道:“我就知道你爸是个叛徒,不过你知道了也好,我也正打算这两天跟你说呢。”
苏念皱着眉,态度坚决:“我不同意。”
樊畅瞥了她一眼,也没问她为什么不同意,直接说道:“有什么不同意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苏念最烦听到的话就是自己母亲的那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还能害你不成?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她原本回来打算告诉母亲:顾政南会把房子买到咱们这里,将来工作也会在这里,你看没有什么距离问题。
然后她再软磨硬泡一番,加上自己父亲的帮忙,她觉得事情能成个七八分,到时候自己态度再强硬一点儿,事儿就成了。
可如今听到樊畅这么说,她不知道怎么就爆发了。
她朝樊畅大喊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哪儿为我好了?我连知道都不知道,你对我能有最起码的尊重吗?”
樊畅也抬高了声音:“你吼什么吼?我定下来怎么了?我是你妈,我连这点儿权利都没有吗?”
苏念不甘示弱:“你还说对了,你就是没这个权利!”
樊畅冷笑一声:“有没有我都订了,你怎么着吧?”
苏念火气上头,口不择言地说:“我不怎么着,那你去嫁好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樊畅的怒火,一巴掌重重地落在苏念的脸上。
苏振民原本不在家,去给苏振国家送菜籽了,他听到有邻居说看到念念回来了。
他就急匆匆赶回家,结果刚到大门口就目睹了苏念挨打的一幕。
他脸色铁青地上前轻揉着苏念的脸,对樊畅斥责道:“吵归吵,骂归骂,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苏念把苏振民的手推开,怒气冲冲地对樊畅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同意。”
樊畅也被激怒了:“那行啊,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你不同意我就死给你看。”
苏念也抬高了声音:“行啊,那就要么我死,要么你死,反正你别想如愿。”
苏振民急忙呵斥道:“苏念!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樊畅听完苏念的话愣住了,她怔愣了好久。
突然坐在地上崩溃大哭:“苏振民,你这个王八蛋,当初要不是你们家人没有照顾好我的女儿,我能生下现在这个犟种吗?让她现在天天来气我,这是要把我气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