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拿着结婚申请表和休假申请表去找宋智安签字。
宋智安一边签字一边随意问道:“行动挺迅速的嘛,自己谈的?”
苏文没有遮掩,坦然答道:“算是家里人介绍的,认识之后相处了一段时间,感觉彼此很合适,就决定结婚了。”
宋智安笑了笑,赞许道:“不错,挺好的,恭喜啊!”
苏文只听张淑凤说苏念和宋智安的关系,但具体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内幕。
他想,宋智安如果真的和苏念结婚了,自己的排长就变成了自己的妹夫,那以后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
这让他心中既兴奋又有些紧张,平时也没有机会和宋智安过多交谈,趁着这个机会,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小声问道:“你和我妹妹相处的怎么样?”
宋智安苦笑一下,语气中带着无奈:“你那妹妹,她看不上我。”
苏文一脸惊讶,难以置信地说:“怎么可能?你这么优秀!”
宋智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和苏念关系如何?”
苏文说:“关系挺好的,小时候经常带着她一起出去玩,家里边儿她算是比较听我的。”
宋智安一听,来了兴趣,他又问:“苏念小时候听话吗?”
苏文微微一顿,然后说:“听话!”
为了让妹妹在宋智安心里留下个好印象,他补充道:“苏念小时候非常乖巧,指哪儿打哪儿,你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别人都说苏念一看就是那种长相乖巧,听话懂事的三好学生。”
宋智安听后笑了,半开玩笑地说:“要说你妹妹长相乖巧是不假,至于是不是三好学生暂且不谈,但她可不是指哪儿打哪儿的主儿,你说朝东她往西还差不多吧?”
苏文嘿嘿一笑,有些尴尬,接着,他进一步解释道:“其实苏念确实很乖的,她只是个性鲜明,独立意识强烈,不喜欢被人指使。”
宋智安一怔,接着笑道:“确实!是我狭隘了!”
接着,宋智安又说道:“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坐下聊会儿?”
苏文一听也不拒绝,宋智安想和他聊的肯定是苏念的事儿,他想和自己聊苏念,最起码证明他对自己的妹妹感兴趣,他当然乐意之至。
宋智安问:“你对苏念小时候的事情有什么是特别记忆犹新的?”
苏文说:“那多了去了,发生在苏念身上的每一件事儿,只要我看到的都记忆犹新。”
然后他想了想,说:“记得有一次,邻村儿有大集,大集离我们村儿不远,我婶儿也就是苏念的妈妈,给苏念的外公买了一双鞋。
当时,我带着苏念从外边玩回来,我婶儿正在我家坐着跟我妈说话。
同时,家里还坐了几个村儿里的邻居,我婶儿正跟拿着她买的鞋,给她们看,说她买的鞋怎么实惠,穿着怎么舒服。
苏念看到鞋就随意问:“妈,你给谁买的鞋?”
我婶儿说:“给你外公买的。”
苏念就问:“那你为啥不给我爷买?都是你的爹。”
当时屋里坐的几个人哈哈大笑,还调侃道:“老苏这孙女儿没白疼。”
我婶儿被笑的有点儿尴尬,就对苏念解释道:“你爷有工资,自己就能买。”
苏念反驳道:“那我外公还有工资呢,他还是老校长呢,工资说不定比我爷的还高呢。”
旁边坐着的几个邻居开始起哄调侃:“就是,苏念说的没错,都是爹,都应该买。”
我婶儿的脸色很不好看,但碍于外人在,估计她也不好发火,就有点生气地对苏念说:“我现在就去给你爷买,行了吧。”
鞋买回来之后,我婶儿递给苏念:“去!把鞋给你爷送去吧!”
这时,我爷爷刚好从地里干活回来,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歇脚。
苏念看到了,赶紧拿着鞋一蹦一跳就跑过去,双手将鞋递给我爷爷:“爷爷,我妈给你买的鞋,你试试合脚不?”
我爷爷接过鞋,笑的特别开心:“行,爷爷刚从地里回来,脚脏,等我回家洗了脚就试。”
说完,我爷爷就拿着鞋回家了。
我婶儿在后边也跟着过来了,准备回家做饭。
这时,我爷爷坐过的那个大石头旁边,坐着邻居家的女人。
这个女人跟我们多少还有点儿亲戚,但平时大家都不怎么搭理她。
她爱传闲话,就是那种她听你说一句,就能跟别人传十句,还专门传不好的话,颠倒是非,白的说成黑的那种,生怕别人不吵架,村儿里的人都避着她,毕竟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她看了一眼苏念手里的鞋,又看着我爷爷拿着鞋高兴的离开,就冷嘲热讽的说:“十来块钱的东西,也能看到眼里?有什么稀罕的?”
苏念一听就黑了脸,反驳道:“十来块钱不稀罕的东西,你给你爹妈买过几双?”
那个女人一下子就来了气,刚好看到我婶儿过来,她就大声喊道:“樊畅,你看你家苏念怎么跟我说话呢?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苏念把头一扬:“我就是这么说话的。”
然后,我婶儿就过来了,她可能是想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就对苏念说:“怎么这么不懂礼貌?给你婶儿道歉。”
苏念把头一扭就走了。
晚上的时候,我妈炸的带鱼,让我给苏念家送点儿。
我刚到大门口就听到苏念在跟我婶儿吵架:“你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训斥一顿,还想让我跟她道歉,真是个蠢妇!”
我婶儿朝着我叔大喊:“苏振民,你看看你闺女说的是什么话?难怪人家说她没有教养,屈说她了?”
我叔正要张嘴。
苏念打断他:“我再明确一次,今天的事儿是她先惹的我,你敢说我一句不是,我以后见那个女人,见一次我就怼她一次,不信你们就试试。”
我叔跟我婶儿都张了张嘴,谁也没敢再说话。
刚好我叔看到大门口站着的我,大家都就此把话题打住了。
我给我叔拿鱼的时候,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我说:“念念说的确实没错,是那个女人先在那阴阳怪气。”
我叔听后叹了口气,没说话。
你看,大人就是这样的,只能允许他们对孩子冷嘲热讽,孩子反击了他们,他们就说孩子不懂礼貌,没有教养,可是他们对孩子进行嘲讽的时候,他们的教养又在哪里?
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过星期我去我婶儿家找苏念玩。
我去的时候,苏念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被我婶儿打了一顿。
然后,苏念哭着从她的书包里,拿出她的思想品德书,指着其中一页,好像是保护妇女和儿童的合法权益,其中有一项大概就是不能打孩子,我记不太清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说:“你看,书上都说不能随意打孩子,要保护儿童,你再打我,我就去告你!”
然后,她就又被我婶儿打了一顿。
你说苏念说错了吗?你说学习的意义是什么?除了考高分,上好大学,找好工作,不是也包括通过学习一些知识,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吗?
其实我婶儿打苏念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但是,我当时也是一个孩子,而且我也左右不了什么。
苏念弟弟苏安出生那几年,她也是老挨打,我婶儿觉得苏念不听话,可是她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给过苏念足够的关爱。
苏念文科好,她偷偷跟我说她高考语文的时候还睡了一觉,结果语文还考了135分。
数学全程都在做题,手都没停一下,结果考了59分。
后来她又跟我说,一辈子就听家里这一次,还报错了专业。
我说,你当时为啥不自己选专业,反正你也不喜欢听他们的话。
苏念说,想着他们是过来人,从小到大没听过他们一回,结果就听了一次,还掉沟里了。
苏念上初中的时候特别热衷给我介绍女朋友,她能把她们班好看的女孩子掰着手指头给我数个遍。
我说,你这样在同一个班里介绍,迟早得翻船吧。
她说,要想不翻船,除非满地都是船,我给你找足够多的船,你就不会翻船。”
宋智安插话道:“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听起来带点儿渣女的潜质。”
苏文立刻反驳道:“苏念不是,主要是她觉得我好,她就想把她认为的所有的好的都给我。
后来苏念就不给我介绍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她们都配不上你!”
宋智安听后,略有感触:“苏念应该挺崇拜你吧!”
苏文说:“要说崇拜吧,也是挺崇拜,要说是吧,但我觉得她又嫌弃我。
有一次我跟苏念说:“我发现了,我们班里学习好的家里都穷,学习不好的家里都有钱。
苏念质疑我:“你说的不太准吧?
我就问:“什么意思?”
苏念反问我:你觉得你属于哪一种?
我当时一噎,我属于家里又穷,学习又不好的那一种。”
宋智安哈哈大笑:“像她的风格。”
苏文接着说:“但是我认为苏念说的没有错,她说的是事实,而且她也不是说讲歪理,她说的话都是一针见血,包括我婶儿,一直逢人便说,苏念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她的话,在我看来,是我婶儿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苏念身上,当两者想法发生冲突,就会被她定义为不听话、不懂事。可人生来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难道不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吗?”
宋智安听的入了迷,好久他才回过神来,看着苏文突然说道:“我大概突然明白苏念为什么想把她认为好的都给你,觉得谁都配不上你,因为只有你懂她!”
宋智安和苏念小时候的成长环境完全不同。
他从小到大都很听父母的话,父母也都依着他的性子来,他学习也一直是拔尖的,在父母眼中,他是他们的骄傲。
他和同学一起去买衣服,他们同时买了黑色的。
他的同学回家被父母训斥了一顿:黑色穿上像个小老头,丑死了!”
可他的父母对他说:“黑色好看,大方、稳重!”
他和他同学一起买了白色的衣服。
他同学的父母说:“你这么一个不爱干净的,能穿成白色的?脏了你洗,我可不给你洗。”
他的父母会说:“白色清爽、干净,喜欢的话多买两件换着穿。”
后来,上了军校,他说,他找女朋友只要漂亮的。
他父母说:“漂亮的好,咱也不图她养家糊口,看着养眼就行。”
后来他又加了一条:“要漂亮又有趣的。”
他父母说:“有趣的好,要不天天木木愣愣的,以后的日子那么长,生活也挺乏味。”
不管什么时候,他的父母总能找到和他同频的理由。
有的时候,他希望他父母反驳他一下,他辩解一下,他的生活太平淡了,没有任何起伏。
有的时候,他在想,如果他的成绩很差,或者说他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对他会不会还是现在这个态度?
那个被父母称为“犟种”的苏念此刻正在和顾政南打电话。
顾政南正在备考戍边,苏念问:“你背着题和我打电话会不会受影响?”
顾政南边背题边说:“不会,听着你的声音我背的更快。”
苏念笑道:“我还有这功能呢?”
顾政南说:“对,你是我的万能充!”
苏念说:“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你不应该把我比作你的玫瑰啊,什么甜心啊之类的?”
顾政南笑道:“万能就包括所有,那些太片面,你可以是一切!”
苏念也笑了:“呦!顾教官,最近撩人的水平提高了不少呀。”
顾政南笑道:“肺腑之言,当然也要与时俱进!”
苏念突然问:“你妈是老师,那你上学的时候她应该教过你吧?”
顾政南一愣:“教过。”
苏念好奇地问:“自己的妈是自己的老师,那种感觉应该很爽吧?是不是当时在班里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顾政南冷哼一声:“恰恰相反,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
苏念不解道:“为什么?”
顾政南说:“每次她想教训别的同学的时候,总是要玩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我就是那只鸡,天天杀我。”
苏念噗嗤一下笑了:“杀了这么多年也没把你杀死,你说你妈当年会不会一边杀一边想,妈呀,儆没儆猴不知道,这只鸡是真难杀呀,总也杀不死,还在那乱扑腾。”
顾政南哈哈大笑:“明明这么悲情的戏码让你说的成了一个笑话。”
苏念说:“对啊!我就是想让你开心,我想让你每天都开心!”
顾政南说:“有了你之后我每天做梦都会笑醒。”
江皓坐在床边听着顾政南和苏念有说有笑,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他和段晓静也是这样。
楚越婵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天天情绪不稳定,他现在听到楚越蝉的声音,看到她的来电显示,头皮都是麻的。
顾政南挂了电话,江皓羡慕地说:“你说我从哪儿能找一个像苏念一样的女朋友?”
顾政南一脸警告:“你什么意思?”
江皓笑笑:“那么紧张干嘛?我这是羡慕你,羡慕你俩感情好,夸你媳妇儿呢。”
顾政南冷冷地说:“独此一家,别无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