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细节明确:装修总金额为八万元——全包。
其中包括电线、管道、地板砖、吊顶、防水等整个装修项目的预算项。
业主有权利自己选择材料,如果超出预算则需额外支付费用。
苏念和顾政南虽然对装修行业并不熟悉,但他们在选材方面却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由于时间有限,他们先仔细研究了电线和管道的品牌,以及线路的规格大小。
在顾政南即将返回部队前,他又向苏念详细交代了这些事项。
一般来说,家中的大功率电器如空调、冰箱等使用的是4平方毫米的电线,而功率较小的设备如电视、洗衣机等使用的是2.5平方毫米的电线,照明灯等小型家电则使用1.5平方毫米的电线。
但顾政南说,线路选粗点儿,经久耐用,虽然可能费点儿电,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种安全性更高。
所以他叮嘱苏念:除了需要承受大功率负荷的电器使用4平方毫米的电线之外,其余部分一律采用2.5平方毫米规格的线缆。
在正式开工的前一星期,苏念就和李云翔沟通强调过:“我们要用正泰品牌的电线,而且你们只需购买4平方毫米和2.5平方毫米这两种规格的电线。”
然而,李云翔却说:“这样的话,你们的预算一开始就会超支。”
苏念回应道:“你不用担心预算问题,线路走完超预算多少,我补给你。”
在正式开工的前一晚,苏念再次向李云翔打电话确认道:“用的电线是正泰品牌的对吧?如果不是正泰品牌的,我们不用啊。另外,电线的规格都是4平方毫米和2.5平方毫米的吗?”
李云翔肯定地回答:“没错。”
第二天清晨,苏念带着满怀期待的心情和工人们踏入了自家的房间。
随着鞭炮声震耳欲聋地响起,装修工程正式开启。
在一番热闹之后,苏念的目光落在了李云翔放在客厅地上的几盘电线上。
她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发现有三种规格的电线,一盘4平方毫米的,两盘2.5平方毫米的,两盘1.5平方毫米的。
苏念眉头微皱,问道:“你这不是正泰的电线吧?”
李云翔对苏念的细心和认真感到意外。
因为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大多数全包的业主,都是在开工第一天象征性地露个面,仪式结束后就匆匆离去,没有人会查看装修材料。
他回答道:“确实不是。”
苏念态度坚决且果断:“那先别开工,我不用这个电线。”
考虑到周围站着的工人,李云翔轻轻地将苏念拉到一旁,小声地解释道:“妹妹,你听我说,你们对装修材料这方面不了解,不要听别人的,你相信我,我给你拿的这个顺邦的电线,质量和正泰不相上下,而且现在市面上正泰品牌的电线假货泛滥,很难保证买到正品。”
苏念深吸了一口气,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怒火,反问道:“昨天晚上十点多,我特意给你打了电话,问你电线是不是正泰的,你当时确认说是,我还说,我只要4平方毫米和2.5平方毫米的电线,你也确认了,我没说错吧?”
李云翔显得有些尴尬:“是,你没说错,但是那个……”
苏念打断他的话:“那你就把电线换成正泰的。”
李云翔似乎很无奈:“我买不到正品。”
苏念冷静地回应:“既然如此,让你的工人先回去吧。你买不到正品电线,我能买到,等我电线买好了,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通知工人过来干活。”
李云翔沉思片刻,然后说:“那我只能安排工人先去别家干活了,等别家的线路走完,才能轮到你们家。”
苏念平静地答道:“那你就让他们先给别人家装吧,我们家的活儿不急。”
李云翔带着工人离开后,苏念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然后拨通了苏武的号码。
她认为苏武常年在外,结识的人应该比较多,所以想向他询问是否认识从事装修材料生意的朋友。
电话那头,苏武沉吟片刻后说:“你不知道吗?宋智安的父母就是做这一行的。”
苏念一愣:“我只知道他父母是做生意的,具体做什么生意并不知道。”
只听苏武接着说道:“电线、暖气管和暖气片等他家都有,之前咱苏文哥的房子,还有苏安的房子装修时,电线和管道都是从他家采购的,而且他们给的都是进价,质量也很不错。电线好像是正泰的,管道是日丰牌的绿色管材,他们说绿色的是质量最好的,还有一种白色的,没有绿色好。”
一直到了晚上,苏念才联系上顾政南,并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顾政南在电话那头说道:“宝儿,要不你直接把那两万块钱要出来,合同取消,不让他装了,不过,就是你得受累了,还得重新找装修的人。”
苏念有些犹豫不决,她轻声说道:“我累不累都无所谓,我担心的是刚一开始就取消合同,恐怕不好把钱要回来吧?而且,如果一旦撕破脸,人家不给钱,到时候即便报警,找了警察过来,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太有力的证据,如何证明人家违约呢?”
顾政南沉思片刻后,提议道:“这样吧,电线你联系宋智安从他家买,装修还是让李云翔来负责,毕竟仅凭一次电线的问题,确实不足以作为解除合同的理由。不过,如果他以后有任何违约行为,你都详细记录下来,另外,以后与他的所有通话都要手机录音,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找个合适的机会终止和他的合作。”
顾政南又叮嘱道:“另外,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苏念点点头:“放心吧!”
宋智安自和司琪结婚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的婚姻里没有爱情,有的只是责任。
原本他确实打算像司琪说的那样,俩人凑合着过。
然而,和司琪相处久了,他才发现,成长背景、经历以及价值观的差异,使得他们真的很难凑合下去。
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几乎每天都充斥着争吵,而且都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天清晨,天空下着淅沥小雨。
司琪看着准备上班的宋智安道:“外边下雨了,今天我开车送你去单位吧。”
由于视力问题,宋智安无法驾驶。
宋智安的单位和司琪的单位不顺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且宋智安的单位比司琪的单位离家近,步行到单位大概只需二十分钟。
他不愿意麻烦司琪,摇了摇头,“不用麻烦,我自己走路过去。”
于是,他从门口的伞架上,随手拿出一把伞,出了家门。
刚到单位办公室不久,司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冷冽:“你拿我的伞干什么?”
宋智安因为司琪的语气,内心很不悦,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不好意思,早上出门的时候随手拿了一把,没细看。”
司琪的声音里透露着些许不满,继续抱怨道:“家里那么多伞,非要拿我的。”
宋智安听后,不满的情绪也显露出来,不悦地反驳道:“家里那么多伞,你非要用这一把吗?我说了,我就是随手一拿,真没注意。”
司琪抬高了声音:“你拿了我的伞,我就问一下怎么了?你语气这么冲干什么?”
宋智安反问道:“什么叫你的伞?家里的伞放在那,不就是随便用的吗?再说,你这是问一下的语气吗?”
司琪的声音持续抬高:“那问一下的语气应该是什么样?你给我示范一下,我不懂。”
.......
于是,俩人便在电话里吵了起来。
晚上下班回到家,司琪做了晚饭,宋智安看她也辛苦,便轻声道歉:“对不起,今天我语气重了点儿,你别往心里去。”
司琪听后没说话,吃完饭自己收拾了碗筷,默默进了厨房准备开始刷碗。
她刚把洗洁精倒进碗里,手机就响了,于是,便放下手里的活计,擦洗干净手去接电话。
宋智安看司琪离开,就进了厨房,准备把碗刷了。
然而,因为司琪放了许多洗洁精,所以,宋智安拿碗的时候手一滑,不慎打碎了一只碗。
听到破碎声,司琪慌忙从房间跑出来,看着厨房地上的碎碗,便抬高声音皱眉责备道:“你都不能小心点儿吗?”
宋智安不悦地反驳道:“不就一只碗吗?碎了就碎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司琪冷哼一声:“一只碗不是花钱买的吗?都不能注意点儿吗?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宋智安眉头紧锁,不悦之情溢于言表:“这跟有没有钱,糟不糟蹋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故意的,非要这么不依不饶吗?”
司琪反驳道:“我怎么不依不饶了,我不就说了句让你小心点儿吗?”
宋智安听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刷碗。
接着,司琪的声音微弱而带着不满:“刷个碗都刷不好,一只眼看不见,又不是两只都看不见。”
宋智安刷碗的手猛地一顿,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冷漠:“你可以找两只眼睛都看得见的,没必要跟我在这儿浪费时间。”
......
随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
这样的琐事,数不胜数。
宋智安始终想不明白,每天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架要吵。
人们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可他和司琪,一个在发改委上班,一个在林业局上班,家里有房有车,生活无忧。
他自己的父母又经营着生意,经济上也无需他们担心,而且身体康健,更不需要他们照顾。
他的工资平时都用于家里的日常开销,包括司琪出去买衣服、化妆品等的一切开销,都是回来直接找他报销。
司琪却将自己的工资全部花在了娘家人身上,对此,他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只当自己娶了一个没有工作的女人。
最近父母一直催他们要孩子。
他觉得可笑,这样的家庭环境,要孩子?是打算让孩子来历劫吗?
于是,宋智安借口自己这两年身体不适,医生不建议要孩子。
后来,宋智安很少回家,平时中午下班他都回父母那,晚上也是很晚才回家,早上早早就起床出门。
刚结婚那段时间,两个人还在一个房间睡,后来,他和司琪就一人一个房间,各睡各的。
于是,渐渐地,两个人说话少,见面少,接触少,自然就不吵了。
接到苏念的电话,宋智安十分意外。
更意外的是,苏念竟然在他们这里买了房,还已经开始准备装修了。
苏念和宋智安见面的地点,约在宋智安单位外边不远处的一家餐厅里。
苏念早早就到了。
宋智安下班后才匆匆赶过来。
他一身黑色西装,显得整个人干练无比,戴着一副银色纯钛的多边形眼镜,朝苏念缓步走过来,整个人散发着稳重而雅致的气息。
只是曾经脸上的意气风发已消失无踪,多了几分忧愁和疲惫。
可能是长时间不见的原因,面对宋智安,苏念多了几分拘谨。
宋智安落坐后,慢条斯理地托了托眼镜道:“人家都说婚后的人会有幸福肥,你怎么反而还瘦了呢?”
苏念见被调侃,立刻反驳道:“你不也一样吗?”
宋智安轻笑一声,追问道:“怎么把房子买这了?你爸妈知道吗?”
苏念坦白道:“暂时还没说,打算等安定住了再说,你先替我保密啊。”
宋智安又问道:“他父母知道吗?”
苏念含糊其辞:“同样保密。”
见苏念不愿多言,宋智安也不再追问,转而问:“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苏念道:“听说你眼睛受伤了,特地过来关心一下。”
宋智安根本就不信:“你可拉倒吧,要关心早关心了,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苏念听后也不辩解,将自己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打量着宋智安:“这样看的话,眼睛和常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这银色眼镜一戴,有点小说中描述的那种斯文败类的男主气息。”
宋智安对此毫不介意,笑道:“行了,不会安慰人,就少说话,你这样说更像在我伤口撒盐,有事说事儿。”
苏念清了清喉咙,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就直说了啊。”
宋智安道:“说。”
苏念道:“听我苏武哥说你们家是做建材生意的?”
宋智安瞬间明白了苏念的来意,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对,但那是我爸妈的店,生意的事儿我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