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事,南宁侯落了下乘,队列之中,还有陪同入北岚国的言官,此事闹大了,参他的折子必会送到皇帝面前。
他如今,可不能再多一桩罪过。
只能双手一拱咬牙致歉。
南汐昂首,顺着玄风的鬓毛:“侯爷以后还望多长个心眼才好。”
南宁侯“哼”了一声,悻悻然牵马离开。
弥繁铸朝着南汐侧了脑袋,压低了声音:“你昨日是故意的吧。”
南汐一脸无辜:“我那可是劝她要小心食物不干净。”
弥繁铸一笑:“她必定是要与你的话反着来的,如此,便吃的更多。”
南汐对他的话仿若未闻,只专心顺自己的马毛。
弥繁铸指了指前方:“那座山上有座寺庙,唤作“归元居”里头有上好的斋饭,可想一同去品鉴一二?”
“王爷这是将我国地貌风情探究了个遍啊。”
“难得与你一道,自然要仔细研究。”
对方刚刚出手,南汐了然,所以不想应约但也不再恶语相向。
她只是不明白,这弥繁铸似乎真的喜欢自己,可?从何时开始的呢?自己竟全然不知。
又行了十数里,途中,弥繁铸一边拿着手中的羊皮地图,一边高谈阔论介绍各种奇观异石,但南汐皆是兴趣寥寥。
临近定远山了,她心中挂怀的都是兄长与谢家军上下。
“那凌风崖生有野生石斛,自古便有仙草之名,传说可以救治元气大伤之人,延长寿命。”
耳边这话让她一愣,顺着弥繁铸所指抬首看过去。
前方似有天上砸一石斧而下,将一座青山劈作两半,山高耸入云,怪石嶙峋,风自北边呼啸而来,入崖而发出低鸣回音。
“凌风崖?”
瞧她终于接话,弥繁铸心情大好,连忙递过地图给她:“是啊,此处地势高却有天然悬崖作为屏障,其间野物生长,无外界干扰。本来我们的野猎小队也是要进这山谷去的。”
“这其中,有野生石斛?”
弥繁铸连连点头:“我这地图是早就备下的,我们这一路有什么皆有游记古书可堪一阅,我记得详细。”
南汐突然想到了那个取下面具,独自离开的背影。
大夫说过,他身中奇毒,已病入膏肓,余生不过十载。
自己派去监视的那李伯,除了每日依旧出门收集夜香之外,便是去酒肆打酒喝,并未有别的异常举动。
既然无疑,便撤了人手不再监视。
只不过,谢七,如今究竟在何处?
因为一个误会就将人赶出府去,南汐心中有愧,安叔更是没有停止寻人。
只不过京都何其大,要是真想躲着他们,怕是找不到人的。
手指不自觉地绕了两圈缰绳:“你们今日何时进山打猎。我可否同行?”
弥繁铸面色一喜,将那地图胡乱地往怀里一掖,便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安排好护卫的工作,南汐背了一把弓备了一些药,便与弥繁铸一行会面。
“若是打野味,只行至山腰即可,但要是想寻那石斛,就得从山顶下到谷底去,那里是凌风崖最危险的所在。”
“我自行前去即可。”说罢,南汐就要去取弥繁铸手中那捆纤绳。
“地图可在我身上,我要与你同去。”
南汐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地图:“花十金,临摹一份与我。”
“这可不行。”
对方那样子,是铁了心的要跟上,南汐没有办法:“那里危险,王爷身份尊贵,何必与我一道。”
弥繁铸一笑:“你用得上我。”
他研毒多年,对于这种奇山怪洞陡崖都颇有研究,常人无法行的路,他总有办法找到道,这可是难得能在南汐面前露一手的机会,自是不能错过。
几人进山,到半山腰处分别,再往上走地势便突然陡了起来,山间无路,只得攀着那斜生的树干前行。
幸亏二人都是习武之人,近日又未下雨,山中沙土干爽相对易行。
“你寻这石斛是为了何人?”
只有二人,不说些话有些寂静。
南汐回道:“手下的一个暗卫,受了伤,也不知道这药管不管用。”
“这个暗卫对你很重要?”
南汐走在前头,刚攀上一块凸起的花岗岩,自然地就去伸手帮弥繁铸。
后者一愣,赶忙咧着笑容搭上她的手借力向上一攀。
即便他完全可以自己翻上那块岩石。
拍了拍手,继续上行,“我因为一个误会伤害过他,自然想着可以弥补一二。”
“原来如此...”
南汐发现,这人说是自己能用得上他,可越往上攀,这人气息便越是紊乱,以至于后来,但凡遇到角度有些难登的地方,他都一脸惆怅地等着自己伸手援手。
采药本就不易,又带着这么个拖油瓶,南汐脸上便冷了下来,偏偏都到了这了,又不能丢下他,要不使团那没法交代。
她只能面色不悦地一次次相助,后者却心安理得地借她的力上行。
不知为何,南汐觉得,他甚至很是开心。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山顶。
这山无路,她攀得很快,回首,看向那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弥繁铸,她心中暗骂了一句。如若没有这个拖油瓶,她能更快。
饮了水,稍作休息,南汐俯身去看那山崖之下。
这么一比,刚刚上山的路实在算不得陡了。
弥繁铸久在山中寻药,目力甚佳,指了指那两丈之外的凸起岩块:“瞧,那儿有一株公丁香,还有那,那树木之下,是红景天...你看,那有石斛,就在公丁香的下方,差点就让它跑了。”
谈起这些,弥繁铸一扫平日那吊儿郎当又带有点狠厉的模样,眼中闪着的是全然欣喜的光芒,声音里满是雀跃。南汐从没觉得,能从这个人身上看到这种熠熠生辉的样子。
他是真的喜欢这些药草。
即便不用来救人。
这些药草也总比人要好相处些。
既找到了目标,南汐揽过他肩上的绳子,固定在不远处的一粗壮树干之上,取了另一头的绳头就要往自己的腰上缠。
弥繁铸制止了她:“又不是下城墙,你这般系法不行,不够灵活。”
说罢,将那绳子拉长一对折,绕在自己的腰前打了个双圈的绳结,下头的绳子便可以根据手的松紧而调节。
做完这些,他伸指丈量了位置核算了下脚的方位,便要放绳。
“等等,你做什么?”
“我替你去采那石斛。”
南汐原是不肯,弥繁铸道:“再拖延下去,天色完全暗下来,这山间便不安全了。再说了,不单是为了你的石斛,我有一味毒正缺那株公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