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萍靠近我们身边,低声说道:
“这不是普通的猴子,是幽鴳,一种灵猴异虫。”
空气中突然冒出一股恶臭,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万枚臭鸡蛋和一顿的死老鼠,熏得大伙儿呕吐不止,眼睛泪水直流。身为嗅字们的一员,我早已习惯了世间千奇百怪的气味,此时的臭气固然恶心,但却影响不了我丝毫,反倒因为气味过于浓烈,然后我更容易找到这种气味的源头,那就是宁子初手里的幽鴳,一条清晰的气味线从这只怪猴子的尾巴尖上喷涌而出。
“楚元化,赶紧把那猴子扔了,就是这东西放的臭屁!”
我对宁子初说道。
宁子初攥着幽鴳的尾巴大力将其甩向远方,那只幽鴳被扔到乱石堆里,它闭着眼睛,咧着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臭味依旧没有散去。
南宫萍:“它这是想让我们离开,这里应该是它们的领地,如果我们不走,它就会熏死我们。”
我:“走吧,先离开再说。”
我们五人正打算离开乱石堆,可翻山舍利却不甘心,他用那两条小短腿快速冲到幽鴳所躺在的石头上,抡起手里的工兵铲就朝幽鴳脑袋上砸去,只听“咣咣”几下,这只幽鴳脑袋就被开了瓢,血液溅到四周的石头上,这只绿毛怪猴子尖叫了两声后就到西天见悟空老祖宗去了。
“你这又何必呢,不就偷了你一点粮食吗,至于把它弄死吗?”
南宫蒲冲翻山猞猁大骂道。
可这翻山猞猁就像没了魂儿一样,手里的工兵铲还在幽鴳脑袋上砸个不停,嘴里还骂骂咧咧:
“臭猴子!死畜生!叫你偷我粮食!叫你偷!还偷不偷!”
南宫蒲本想上前阻止,可被钻地龙给拦了下来,钻地龙对我们几个说道:
“算了,就由着他吧,他在一个穷山村里长大,弃婴,从小饿到大,是个人就敢欺负他,之后在马戏团里干了七八年,受尽了老板的皮鞭训斥,还把他当动物养活,喂的都是豆饼和狗粮,如今跟了我,算是我的干儿子,日子才好点,他现在这样也是因为被欺负怕了,被饿怕了。”
由于钻地龙坚信自己的对突厥文翻译的理解,认定了马鞍峰左侧便是宝藏所在之处,我们只好跟着他一路上山,到了傍晚六点多才爬到临近马鞍峰下。
这一天可把我累坏了,大伙一起简单的安营扎寨之后,我只想瘫痪在帐篷里。钻地龙比我大二十几岁,没想到体力强得比我还像小伙子,他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这也许就是金钱的力量,干这活本就是富贵险中求,想必他们一直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在马鞍峰下小憩之时,太阳已经西斜,暮霞照半天,这让钻地龙他们兴奋不已,他们没打算多停留,彼此探讨着太阳即将落下的方向,奥托觉着跟着他们也许能发现自己父亲的踪迹,于到了黄昏十分,奥托便拿着装备和钻地龙他们一起朝马鞍峰顶上爬去。
可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帐篷之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冰冷的西北风转头偏向东北,还夹杂着雨水而来。疾风骤雨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减弱,钻地龙他们却已按捺不住,雨势刚有所缓解,他们便向着山峰冒雨前行。
我们五人可不敢如此,本来就不是为了钱上山,他们去他们的,我们在帐篷里聊我们的。
我:“那些幽鴳身上,有酒味儿。 ”
南宫蒲:“都不用你说,我都能闻到。”
宁子初:“你们是没看到,我追逐那些树上的幽鴳时,看到它们的眼睛红得厉害,整个眼珠子都是血,刚刚那只把眼睛闭上了,要是它睁着眼,你们就会发现,它的眼睛睁得都开被挤出眼眶了。 ”
南宫萍:“这是喝多了?”
我:“它们没喝酒,只是沾了酒气。”
南宫蒲:“这么说,有个酒鬼在饲养这些绿毛猴子?”
南宫藜:“没听说过幽鴳有什么价值,就连双鹰村的花鸟市场也没人贩卖,再说了,爱喝酒的,可不只是人,你们可别忘了狌狌也喜爱喝……”
南宫藜话没说完,她用右手食指压在嘴唇向我们比了一个“嘘”。
帐篷外,草木摇摆剧烈,可此时明明已经停雨,一股浓厚的野兽气息似浪潮般滚滚而来,逐渐将帐篷包围。
“来了!”
我大喊。
数百枝儿大小不一的树杈犹如离弦之箭穿破帐篷插向我们。
宁子初:“你们闪开!”
话音未落,宁子初右手泛出橙色亮光,他左手呈掌式,往右手光源之上横扫而过,呼吸之间,数百根焕发着橙色光芒的绣花针悬空而现,飞针化身一缕缕光线刺向飞入帐篷内的树杈。飞针光线触碰到这些树杈的一刹那,树杈便转化为了黑色的灰尘散落地面。前后不过三秒,虽说能大致看到是什么招式,可大脑的运转却完全跟不上眼前的变化,望字门的落蕊流星,百闻不如一见。
帐篷外,猴子们狂躁的在树上嚎叫着。
“靖仔!”
“收到!”
我右臂唤出蒲扇。果然不出我所料,又是一波树枝箭雨刺入帐篷之中。
“各位趴下!”
我大喊道。同时,原地旋转,挥出一阵逆风斥旋,百来枝树杈被一道急流逆转的旋风气力弹出帐篷外,一道道鲜血溅到帐篷布上,伴随着血腥味出现的,还有猴子们的众多惨叫。
猴子们痛苦的哀嚎着,我们走出帐篷,地面上,被我反向弹射出来的树枝扎中了十来只幽鴳躺正在地上扭曲挣扎,其他侥幸逃脱的幽鴳站在帐篷周围的树枝上,狂躁的围着我们在树木之间跳跃盘旋,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天色虽已暗,我们用电筒照向它们,确如宁子初所说,这些绿毛怪猴子的眼睛大得出奇,大眼睛不像天生的,倒像是刻意的强迫着自己把猴眼瞪大,猩红的眼珠子仿佛就要从眼眶破目而出,看着怪恶心的。
“它们到底想干嘛?”
南宫蒲问道。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人的喊叫,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寂静的黑夜。
南宫藜:“是马鞍峰那边!”
宁子初两腿一蹬,直接跳到前方五米的一棵树的枝梢上,他右手拿着乘黄灯,左手配合着双腿施展猿行术在林间穿梭,直奔马鞍峰而去。南宫萍和南宫藜紧则同时双脚一左一右踩踏在林间的树干上借力跃步弹跳,紧跟宁子初身后追去。
“靠,这三人,使那么大劲儿,还真不怕缺氧。”
南宫蒲吐槽道。
我们也想着跟上他们三个,可树上的幽鴳也是一群以多欺少的东西,它们见我们五人走了仨,便又转头从树上跳过来。我注意到,这些幽鴳在树木间跳跃时,身后的长尾巴则会在它们起跳后,快要降落的瞬间勾住一根树枝,再借用身体坠落的力量将树枝折断,不得不说,这些小家伙还确实有几分头脑,怪不得叫灵猴。
“他们又要扔树枝啦!”
南宫蒲大喊道。
我顾不上他,直接调动内息,呼出杏黄雄香汇聚在右手蒲扇的扇面之上,再剥离一部分内息灌入扇子之中,让内息将金黄的粉尘悬于扇面上拧转成黄色龙卷。待龙卷旋涡形成之后,我以燕影飞步踏地而起,以帐篷为中心,绕着营地碎步疾行一周,扇面上的杏黄雄香借机得以撒向天空,化作一条旋转而飞的托尾长龙。
再饶一周,两周,三周。
这条金粉大黄龙随着我绕圈的步伐以及手中扇子所带之风越升越高,在营地周围形成一堵金黄色的气体围墙。只听幽鴳们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待香尘散去,一只只绿毛猴子从高耸的云杉树上坠落下来,犹如天空下起了幽鴳之雨。
南宫蒲的掌声从远处传来,我转头一看,这小子已经离开营地有三十米的开外,看热闹似的称赞道:
“嚯!这就是你们嗅字门的托尾大黄龙吧!犀利,猴塞雷!”
我:“你少拿你那刚学会的北方南普在这儿看戏用,我都忘了,你那子母青蚨埙能够瞬间转移,刚刚早干嘛去了,也不捎上我?”
南宫蒲:“这可不能怪我哈,我的子母青蚨埙一下只能转移一个人,而且你刚刚使那么大阵仗,我也不好意思打扰。”
我正想走上前去跟这小子在瞎扯一会儿,可南宫蒲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看向马鞍峰,紧张的说道:
“是小藜的声音,她们有危险!”
“哪儿?我怎么没听到?”
我把俩耳朵都竖成了兔耳,也没听着南宫藜的半句声响,倒是注意到树上残留下来的幽鴳们摇摇晃晃的朝马鞍峰赶去。
南宫蒲:“走,上去看看!”
说完,南宫蒲也照着刚刚南宫萍、南宫藜的步法,双脚左右踏着一棵棵树干弹跳而行,只是比起那俩女的,他的速度的力度都明显不足,弹跳的距离也短上许多。
他尚且如此勇敢,我可不能怂,也不管到底上山有些什么,我只好将内息灌入两条大腿,三步一蹬,两步一跳,以纵云飞梯朝南宫蒲追去。
一路上都有一群幽鴳在树上跟着我们,它们在树冠上“吱吱吱”的叫个不停,不过倒是没有再用尾巴折下树枝攻击我们。
说来也奇怪,越往马鞍峰方向前进,环境中的可视范围就越小,幽鴳的叫声逐渐变得稀疏,尽管我嘴里咬着一个电筒,可光线却渐渐穿不透前方的黑暗。
南宫蒲的身影在前方一闪,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手机在这里没有一个信号,周围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一种古怪的霉味儿,这味道越往山峰上走,浓度就越大,电筒的光线中折射出一粒粒细小的粉尘从上空飘下,抬头看去,发现这里的树木完全看不到树顶,离我头顶五米之上,漂浮着一层黑如油墨的云雾,我拿手电筒往黑雾里打上光,可光线却彻底被黑雾所吸收,就像宇宙里的黑洞,吃掉所及之处一切光源,怪不得眼下的环境这么暗黑。
我停下脚步,努力平复呼吸的节奏,让内息激发嗅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所站立的空间里,竟然没有一丝丝的气味,无论是树木的味道还是地上的腐叶青苔,哪怕是山上的石头,我闻不到任何的气味的波动与变化,包括这些东西本身也没有任何气味散发出来,这怎么可能。
我又嗅了嗅自己两边腋下,却也闻不到任何汗臭,完犊子,我是啥时候失去的嗅觉?没了气味做导引,我此时完全成了一个瞎子!
恐惧瞬间占据了我的内心,黑暗之中,我似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某处凝视着我,我能确定这不是错觉,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错不了。
我:“靖仔!靖仔,出来陪陪我!”
靖仔:“你脑袋往右边看过去……”
这货抖动的声音更渗人,难不成他发现了啥?
我双手握紧了拳头,脑袋以平生最慢的速度扭到右边。
突然!一张红丝交织的脸朝我瞪着他没有眼珠的眼眶。
我去……
靖仔站在我的肩膀大笑不止。
“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骂道。
靖仔边笑边反驳道:
“我又不是人~”
我:“差不多行了哈,还在笑!快点用你的红丝伸出去探探路。”
靖仔摇了摇头:“没用的,你刚刚到这儿时,我就已经抽出几根红丝探过路,啥也感知不到,我的感知力与你的嗅觉相连,你嗅觉失灵,我的红丝也没用了。”
我:“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站着等到天亮?现在才几点啊?”
我正想看一下手表,却听到黑暗中又有人惨叫了一声,之后,那人开始反复的呻吟,似乎正遭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靖仔此时也怂了,直接缩回到我的右臂里,我重新让其变成蒲扇,顺着声音,我一小步一小步的寻过去。
手里的电筒照到前方有个人影,一个大脑袋左右摇晃着,呻吟声正是由他发出。
电筒的光线根本照不清那人的样子,不过看着他的脑袋轮廓,我大致猜测出是谁。
“喂!翻山猞猁?是你吗?”
我边喊边照人影走去,那人影没有回应,只是依旧在抖动着脑袋左右摇晃着。我朝着人影越走越近,直到距离不到一米后,电筒才打到人影的头部,而我的心也凉到了冰点。
那人影确实是翻山猞猁,准确的说,是他的头,他的头被挂在一个树枝上,树枝上有两个分叉,正好能支撑着住一件翻山猞猁生前穿着的冲锋衣外套,树枝是有人刻意插在地上的,翻山猞猁脸上的表情还在恐怖的扭曲着,大眼珠子直勾勾的往天上瞪着,脖子应该是被某种生物用蛮力所扯下,缺口处裸露出来的血管还在滴答着残存的血液。
我顺着翻山猞猁的视线往后方的天空看去,黑暗的云雾突然急促流动起来,短暂的波动过后,黑雾中破出一只小汽车般大小巨物展开着它的四只翅膀朝我俯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