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晚目光幽幽的盯着遍地的尸体,她的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在沈非晚准备离开这个村子时,她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女人。
这女人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一头栗色的卷发披在身后。
容貌清秀可人,此时她的双眼中充满了疑惑,她随意的扫视了一眼脚下的残肢断腿。
沈非晚的脚步停了下来,她感受到了身后有人,皱了皱眉,缓缓的转过身来。
女人在看见沈非晚的容颜时,眸中的疑惑转变为震惊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
而沈非晚看着这女人,歪了歪头,她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不妨碍她想杀了她!
沈非晚抬起手中的剑指着女人,刚想动手,眼前的女人突然不见了。
她有些迷茫,紧接着就感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黑暗。
女人抱着沈非晚的身躯跪坐在地上,神色悲哀,她轻抚着少女的头发,轻声的呢喃道。
“殿下,对不起……是我……来迟了,对不起……”
说着说着眼中的泪突兀的掉落下来,她轻微的咬着唇,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手上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芒。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光芒闪过之后,女人神色虔诚的吻了一下沈非晚的额头。
然后看着远处驶向村子的轿车,将怀中的少女轻柔的放在地上。
又看了一眼沈非晚手中的油纸伞,轻微的皱了皱眉。
“沉睡了吗?”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
只余沈非晚安静的躺在红色的土地上,直到车辆停在村子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少女,那少女刚下车,脸色瞬间一变。
她闻到了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
她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出事了,并且很严重。
苒白脚步急促的朝着村子内跑去,一路上她看见了满地的鲜血和残肢断臂。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无视掉地上的尸体,眼睛不停的搜索着四周的情况。
直到她来到村子的中央。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沈非晚。
看着沈非晚满身的鲜血,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但她明白现在自己不能倒下,所以她硬撑着跑到了沈非晚的身边。
她蹲下身来抱起沈非晚,又顺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油纸伞,朝着轿车的方向步伐匆匆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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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大宅。
沈非晚再次苏醒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沈府。
刚刚醒来的她两眼呆滞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的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明,她的脑海中想着这些年自己做过的事。
以及昏迷前杀过的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前的她虽然会厌恶一个人,但不会想着杀了他。
甚至也不会有屠戮的冲动,可现在呢?
这十年来因她而死的人最起码百位了吧,几日前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怎么可以?怎么敢的呀?
那么多无辜的人全部都死在了她的手里,老弱妇孺……
甚至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她是疯了吗?
想到这里沈非晚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眼角的泪一滴又一滴,没一会枕头已经全部浸湿了。
她恐怕此生都无法原谅自己,她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啊!
她知道自己是不死之身,无法死亡。
但她想为那些失去的生命做些什么来赎罪……
她的错她自己承担…
她理应付出代价!
想明白后,沈非晚坐起身来,擦拭了一下眼泪,喊了一声。
“来人!”
“小姐,你醒了!”苒白推开房门,满脸惊喜的跑了过来。
“去办个事。”
沈非晚面无表情的吩咐道,苒白脸上的惊喜僵住了,她收起惊喜,恭敬的问道。
“小姐,什么事?”
“李家村的事情知道了吗?”沈非晚抬头看着苒白,漠然问道。
“嗯。”苒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沈非晚的目光,她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可是就算她在怎么害怕,该来的还是会来,她听着耳边的话语,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没有吭声。
“你去把李家村的村民好生安葬,随后再去打造一副玉棺。”
沈非晚见她半晌不回话,眉头紧锁,“做什么?怎么不回话?”
“小姐,你这又是何必,这不是你的错!”
苒白抬头一脸的倔强,她跟在沈非晚的身边十几年了。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呢?
无非就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想要自己承担这一切。
可是若不是遭人算计,又怎会落到这种地步,该付出代价的应该是邵家!
怎么能是小姐呢…
“你无需多问,我心意已决。”
沈非晚摇了摇头,她怎会不知道丫头的想法呢?
那可是她从小养到大的丫头啊,可是这是她的错。
就应该是她来承担,她总不可能选择逃避吧。
且不说别的,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她真的能过得了心中的那道坎吗?
她过不了,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她虽然无法死亡,但她可以活着受罪!
她会陪着李家村的村民待在地底,永远……
苒白还想再说些什么,那她看着沈非晚坚定的神色。就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了。
她只能选择转身离开,去按照沈非晚所说的去做。
等她全部的事情做完之后,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
李家村。
现在李家村房屋破败不堪,布满了灰尘,整个村子里寂静无比。
村子的中央站着五个风格各异的少女,她们的面前有一个深入地下的阶梯。
四个丫头看着沈非晚都是一脸的不舍,最小的柚清脸上挂着泪,她想要劝两句。却也知道根本没有用。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她们都劝过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毛用都没有。
已经下定决心的沈非晚宛如一头犟驴,拉都拉不回来!
有时候把她们都气的恨不得将沈非晚打晕,但是她们四个人就算一起上打不过……
所以她们只能认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小姐在她们的面前跳入深坑……
沈非晚看着面前的洞口许久,忽然抬脚朝下走入,苒月四人默不作声的跟在她的身后。
一下去就是一条由沥青的砖块所建造的通道,通道的两边每隔一米立着一盏石状的灯奴,灯奴此刻被点燃,照亮了整个通道。
几人顺着通道一路向前,良久之后,一个巨大的洞穴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这洞穴大概有七八米高,四周宽阔无比,石壁上被挖出几百个坑洞来。
每个坑洞里摆放着一副棺材,里面装的就是李家村村民的尸首。
在洞穴的最中间有一座高台,高台之前摆着一副白玉棺材,棺上刻着点点梅花。
此刻棺盖正立于一旁,看见玉棺的一瞬间,四个丫头绷不住了,脸上的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一个个看着面前的沈非晚,泣不成声,言心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小姐,求你了,你别这样,不行的话,让我代替你吧,小姐你怎么忍心舍下我们呢……”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悲哀,一旁的三个丫头见状一同跪了下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们用行动来证明她们赞同这句话。
只有沈非晚皱了皱眉,转过身来,盯着四个不停哭泣的少女,轻叹一声。
“莫哭,一个个都要哭成小花猫了,明明都长得那么好看,这一哭都变丑了。”
她说着走到苒白的身边,蹲了下来,擦了擦苒白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
“我们苒白已经长大了,现在也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平日里最稳重了,待我走后,她们就交给你了。”
苒白呆呆的看着眼前一脸温柔的少女,这一刻她明白了,小姐的决定无人能改变。
哪怕她们现在跪在这里也没有用,苒白咬着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
沈非晚将她扶了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柔柔一笑,“以后,就拜托你了。”
苒白眼中的泪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她听见这话,哭的更厉害了。
沈非晚在扶起她后,就来到了瑾月的身边,同样的擦了擦小丫头脸上的泪痕,然后把人扶了起来。
瑾月紧紧的抓着沈非晚的胳膊,死死的咬着唇,想要劝一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真的怕自己一张嘴就泣不成声,话都不成句子,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她希望小姐能够看懂自己的眼神。
沈非晚确实看懂了她的眼神,但是那又如何呢?她不会因为这几个丫头而改变自己的想法,所以她就当没有看见这丫头的眼神。
而是从瑾月的手里挣脱出自己的胳膊,慢慢的走到了言心的身边,瑾月看着离自己远去的沈非晚,心里的绝望快要把她压垮了。
她身体一软,差一点倒在地上,幸好苒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及时扶住了她。
瑾月靠在苒白身上,无助的流着泪,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苒白的胳膊上。
苒白对此毫无反应,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非晚的身上,身上的疼痛直接被她给忽视了。
沈非晚看着面前闹的最厉害的言心,有些头疼,她蹲了下来,想要将人拉起来,但是言心是铁了心的,她犟着不愿意起。
沈非晚一时半会竟拉不进来,言心跪在地上抬头倔强的看着沈非晚,主打的就是一个,你要是不同意我的话,我就长跪不起的想法。
沈非晚抽了抽嘴角,她感觉有些无奈,这孩子,真以为她没有办法呢。
她刚想开口劝俩句,结果言心看出来了,她摇了摇头,直言拒绝了,“小姐,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除非你愿意让我代替你,我知道你心意已决,我也知道你本就心善。
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可是没关系,若是你想要赎罪的话,言心可以替代你,我只想让我家小姐好好的活着。
言心最初是姑爷捡回去的,可是待我最好的却是小姐,为了小姐我什么都愿意做……”
沈非晚看着坚定的少女,趁她话未说完,一掌劈晕了她,倒也不是觉得呱噪,反而她的心里暖暖的。
只是她知道,这丫头犟的很,不管她怎么劝,肯定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她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跳入这个火坑呢。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直接打晕了言心,省的出现什么意外。
其他三人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沈非晚抱起晕倒的言心走到苒白的身边,把人递给了苒白。
沈非晚嘱咐道:“你将她带出去吧。”
“我……”苒白抱着怀里的人。看着沈非晚呐呐不语,良久之后才下定决心,带着人离去。
墓穴里只剩下了沈非晚和瑾月,柚清三人,沈非晚在苒白离开后,就走到了柚清的身边。
刚想开口说两句话,就看见又柚清溜的站了起来,她站起来的时候还顺便拍了拍衣裙。
低着头乖乖的站在沈非晚的身边,话都不敢话,她可不想落的跟言心一个下场,被人打晕带出去,这样连小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她估计言心醒了之后肯定会后悔死,但她现在也不敢说其他的,只能希望小姐不要打晕她。
沈非晚见她乖巧,倒也没说什么,而是走到中间的高台边,踩着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
她的身后跟着瑾月和柚清,三人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才来到了玉棺跟前。
沈非晚随意的看了一眼玉棺,又转头看着瑾月,神色平静的嘱咐了几句。
“待我进入棺内,你们就将玉棺封死吧,之后便离开这里,沈家就交给你们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守好沈家。”
话音刚落,便转身跳入玉棺,躺了下来,她将油纸伞放入自己的身侧,抬头看着头顶漆黑的洞顶,安静的等待着棺盖的覆盖。
瑾月和柚清两人一边哭一边合力将棺盖抬起放在玉棺之上然后缓缓的合了起来。
沈非晚就看着棺盖将自己面前仅剩的一点光亮全部覆盖,至此,她的世界只剩一片黑暗。
而在两人合上棺盖之后苒白也赶了过来,她看着早已合上的玉棺,咬着唇。
默默的走到玉棺的身边,将早已准备好的铁水一点点的浇在缝隙之上,虽然她中途有想过做什么手脚,留个缝隙什么的。
但她又怕沈非晚发现,与她生气,她终究是没敢做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封了棺。
之后三人面对着玉棺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身离去了。
空旷的墓穴里只余几百副的木棺与正中央的玉石棺材。
棺里的沈非晚缓缓的闭上了双眸,她的心里异常的平和。
只是她有些难过……
她这一生恐怕再也无法遇见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了……
她的余生都会在这棺内度过,直到若干年后,她也许会迎来她的死亡吧。
就连幽焰也不知为啥这些年一直没有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许是幽焰出事了,她想着幽焰陪伴自己长大,正好陪她一同葬入棺内,有个伴,也能送她一程。
只是可惜了……
小官哥哥,夫君,我们此生就此别过。
沈非晚的眼角突然滑落一滴眼泪,她的双手叠加放在腹部,安安静静的躺在棺内。
山中无岁月,世界不知过去了多久,寂静的洞穴里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女人,她赫然就是在沈非晚屠戮村庄时出现的女人。
女人缓缓来到玉棺的旁边,她低着头,抬手轻轻的抚摸着玉棺,她的眼中盛满了心疼。
“殿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离开了一段时间,也不会出现这个意外。
忘了吧,忘了这段痛苦的记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女人低声呢喃着,她的声音很小,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她的声音。
她摸着玉棺的时候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她又轻轻的敲了敲棺盖,淡淡的问道。
“醒了没?”
“醒了。”棺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女童声,紧接着女童又说道:“很抱歉。我没想到“祂”的意识只苏醒了那么一会,竟将我给压制住了,我甚至陷入了沉睡。所以没能来得了阻止,才让这场惨剧发生了。”
幽焰的话语中充满了歉意,女人微微的摇了摇头,“不怪你,我也没有想到“祂”的意识竟然会苏醒,是我棋差一招了,不过没关系。接下来还有新的气运之子来到殿下的身边,这一次不会有问题的。”
女人说完之后身形便消失了,随她一同消失的还有立于高台之上的玉棺。
在她离去之后没几天,一处不扎眼的墙角处,一个小小的洞口突然出现。
从里面爬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少女,那少女爬出来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又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透过泥巴看去这才发现这竟是言心。
言心收拾完自己的衣衫后,然后就抬起了头。紧接着她就傻了眼。
棺材呢????
我辣么大个棺材呢???
怎么就不见了???
什么玩意?我见鬼了吗?还是我眼花了?
言心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结果眼前的高台还是空空如也。上面的玉棺不翼而飞。
她张大了嘴巴,大声尖叫了一声,“啊!!!小姐!!!小姐丢了!!!”
话刚说完,转身顺着她刨出来的通道爬了出去。
此时正是正午时刻,东北县城内人来人往,一个穿着短褂长裤,身上脏兮兮的少女在大街上急促的跑着。
路过的行人看着这少女都是一脸的惊讶,皆是不约而同的想着:这谁呀?穿的这么脏,还出门?
言心根本就没有心情管理路人的眼神,她慌慌忙忙的朝着沈府跑去。
半个小时后,她穿过沈府的大门,朝着里面的客厅跑去。正好看见了,坐在客厅内翻着账本的苒白。
苒白一抬头就看见了言心慌慌忙忙的样子,皱着眉训斥道。
“你好歹也是沈家的三小姐,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形象?哪身上哪来的这么多泥?你该不会是又去盗小姐的墓了吧?”
苒白说着脸色一变,神色一冷,不给言心回话的机会,又说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去打扰小姐了。你还老是去偷偷摸摸的挖着洞去找,你是生怕小姐不知道你曾经是盗墓贼吗?”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不重要,苒白你听我说,小姐的棺材不见了,我刚刚进去的时候一抬头,高台上的玉棺就不见了。”
言心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她都要累死了,这一路都是跑回来的那么远。她都不带缓的。
“你说什么?你是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玉棺怎么可能会消失?”
苒白脸色大变,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脸色难看极了。
“真的,我没有开玩笑,我没有骗你,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该死的到底是谁盗了小姐的墓!”
言心焦急的辩解道,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双眼冒火,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干的,她一定把那个人宰了。
苒白原本是不信言心的话的,但是她看言心一脸的焦急。再加上她也了解这丫头,知道这丫头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来开玩笑。
她连忙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喊了一句,“叫上人,一起去看看。”
她知道小姐曾经下过死令,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小姐。但是现在情况明显不对劲,她已经顾不得这命令了。
言心听到这话连忙跑了出去,喊了几个下属,几人坐着轿车来到了,早已是荒山的李家村。
这村子因为七八年的时间没有住过人。早就已经荒废了四周长满了杂草。
苒白带着沈家的人挖开了墓穴,一路不停歇说着通道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见了空空如也的高台,她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又转身将整个墓穴绕了一圈。
除了发现言心挖的那个狗洞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见此苒白只能先带着人离开了。
之后姐妹四人商量了一下,她们将沈家的财产卖的卖,丢的丢。
带着大部分的钱财去了长沙,他们想要借助长沙九门的势力来寻找小姐的下落。
恰好此时的九门正被国家清理,见到此状她们也不敢和九门掺和在一起。
最后苒白带着大部分的财产去了北平,言心留在了长沙,瑾月去了国外,她说也许国外有什么办法呢。
而最小的柚清则是加入了一个神秘的家族,她选择借用这个家族的势力来帮助她寻到小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