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自认从未得罪过,甚至是见过阁下,为何要害我?”
“······都怪我,怪我低估了你,不想你那时便已能歌啸······害你?不过是斩草除根罢了,你还上不了那么个台面。”
“斩草除根?······你也与我师父的死有关?”我瞬间冷静下来,甚至心也冷了。
“你师父的死与我无关,不过,”他突然笑起来,“你的死会与我有关。”
“若要我死可以,你尽可放马过来,但是否可以让我看完朱雀的神识后再说,朱雀那还剩的一缕神识我还未看到,看到后也许我能有办法呢?”
“神识?哈,你都进去多久了,还不清楚吗?”他似是看到了极大的讽刺。
“清楚什么?”
“我义妹压根一点神识都没有了,你还能探识到什么!”
“什么叫一点神识都没有了?”我脑子有些僵。
“呵呵,外界流传的还剩一缕神识根本就是假话,是天帝为了避免恐慌对外禁的口,而我义妹,在你被歌啸控制后,就是你消失的那日,她便已经死了,死了自然是什么神识也没了。如今这里的她不过是一具肉体,一尊掩人耳目,让知晓的世人以为她还有救的谎言而已。如意仙子,你可当真是好大的面子。我义妹最后的肉体竟然还要为你所做的一切遮挡!”
“······”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在听到朱雀死的那一刻,恐惧已然把我包围,我浑身开始冒冷汗,四肢无力,一瞬间没了支撑,几乎是跪了下去。
“你以为你跪了就能赎罪吗,今天你就死在这吧,我要用你的血液祭奠我冤屈的义妹!”
一阵强劲的罡风袭来,我却是什么也感受不到一般,关键时刻,四无立即展开身体把我包裹在里头。我没有受到什么击打,却是感到好一阵天旋地转,玄武一直在不断的对我输出攻击,而我却是入了心魔。
我像是做了错事一般,什么都不敢反抗,只把自己牢牢的抱住,把脸埋进去,什么都不敢看。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避了吗?你出来,给我出来,你必须死,必须死······”
外头的声音很嘈杂,撞击声,炸裂声,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声音没了,我小心抬眼看去,泪水浸湿的双眼看东西有些迷茫,我有些吃力的眨了眨眼,也不知什么时候,四无撤了回去,一只手试探性的摸到了我头上,像是叫唤,也像是安慰。
这回我看清了,是紫薇帝君,不,我脑袋停顿了下正常起来,是假扮北极大帝的翊圣。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这张北微的脸,我好想有个亲人能此刻握住我的手,理解我的痛苦。
不等我脸上的泪珠落地,北神玄武厉声质问:“北极大帝何时开始介入他人之事?纵然你与她的弟弟有师徒之称,但也不是你可插手的理由。我义妹的死,没有什么情分可原谅!”
翊圣没有立刻回应,目光离开我后才轻吐唇齿:“此处归属北境辖区,自然是在我的管辖之内。”
玄武一时语塞i,随后冷笑道:“北极大帝的意思是非管不可了?”
翊圣没有应声,只是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我面前,将我隐藏在他身后。他的影子延伸到了朱雀火红的衣袖上,我看了过去,那上面淡金色的朱雀暗纹再一次让我走了神。
他们二人怎么动起手来的,我不知道,待我反应过来时,只听到玄武神大喊:“我是打不过你,那你就陪她埋在这吧!”
玄武说完立刻吸过朱雀的尸身,带着往洞穴外飞去,之后便听到了冰凌柱碎裂的声音。一阵七零八碎的晶体掉落,翊圣迅速调转身姿,朝我冲来,面上的表情让我想到凤凰台那日紫薇帝君朝我飞来的表情。
果然近朱者赤,翊圣怎么越来越像他家君上了。待他扑到我面前时,洞穴瞬间坍塌,千年的冰封,万年的积雪就这样遮盖原本冰晶透亮的世界,待我再次睁眼时,一片漆黑,我们被冰雪埋了。
我将手往旁边触去,我周边还有空间,是四无,它罩住了我,我继续伸手触去,碰到了一只胳膊。
“翊圣?”没有回应。
我再摸去,发现对方几乎是正跪在我面前,双手虚空护着我的头,我摸到了一个有些发烫的耳朵,这时面前的人终于发声了。
“是我。别乱动。”随后他调整了姿势,在我旁边坐下,但是空间紧凑,他被迫着向我靠近。我及时往旁边的空间挪去,四无留出的空间恰好够我们并排坐下。
我展开归元之境想要冲破积雪,却是一阵晃动,四无给我发出警告,不准我乱动。
“我已经试过,功法容易引起二次坍塌,我们会被埋得更深。”翊圣的声音传来。
好吧,那就先安静的待着。随后,我发了会呆后,发现黑暗中一片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四无因温度极寒的原因,需要缩小保持幻形罩的功力,瞬间空间缩小,我与翊圣几乎是避无可避的紧挨到一起。
无论如何,终归男女有别,尴尬是必然的,我耐不住,先打破这片无声的寂静。
“你没受伤吧?”
“没有。”
“你今日怎么来了,是两天的时间到了吗?”
“······是。”
“······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
“虽说不大可能,军营里的兵士若发现你没回去,会到这来找你吗?他们知道这里吗······该不会除了你,只有你家君上知道吧?”
“······”
完了,沉默则是肯定。
“······你家君上会多久偶尔来一次北境呀?”
“不定期。”
这个不定期可当真是悬了,万一百年才来一次,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呵呵,”我也服了我自己这时候突然像是摆烂一般,还笑得出来。
“此时倒是希望能与你家君上有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对了,我有这个呀!”我突然想到还有一张紫薇给我的莲瓣符,连忙从身上搜了出来。
正要施诀时,我停住了手。翊圣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这是你家君上给我做得传唤符,上面有他和我的血液,符咒的功力很强,他应当能感应到我们。”
“······那你为何不用?”
“翊圣,你不用装作不知道,我都已经知道一切了。你那日在军营大帐中说得那句话,我懂,其实,你是不希望我回来出现在你君上的面前吧。我知道,你家君上现在很讨厌我。”想到这我突然有些凄凉地笑了出来。
“······”
“曾经是最亲的人,现在却是讨厌你的人,哈哈,这种事情,当真是搞笑······”
“······”
“翊圣,你知道你家君上其实就是北微,是吧。”
“······”
“他从婴儿大小的时候就由我和师父照看了,五六万年,师父带着我和他,我们一起云游四海,一起回三清山过年······师父仙逝后,北微陪着我又过了五六万年,虽然后面他······成了紫薇帝君,我们见面少了,但是至少,我们还是会偶尔见见,聊聊天,他从未远离我,我仍有一个弟弟。可是现在因那寒冰六憎,我连近他身都不敢······我的亲人讨厌到见我都皱眉的程度呵呵,当真是好笑。”我自嘲的笑出了声。
心中的话与知情人说了,顿时轻松了许多,我感慨完,看向身边一声不吭的翊圣。
“不知怎的,特想谢谢你,虽然你是被迫听我说这些,日后北微······紫薇帝君就只能劳烦你们多······你怎么了?”
积雪下是密闭而昏暗的空间,因此他双眼突然渐亮的妖冶紫色异常明显,此外他心口处渐渐透出冰色的光芒,他的左掌正释放着红色的魔炁压制着那冰色,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
顿时我突然反应过来,额头也开始冒汗,我身边这人不是假扮北极大帝的翊圣,而是真正的北极大帝——紫薇帝君!
我一个激灵,见他如此第一反应便是往后靠,离他远点,一个猛劲,幻形罩四无被我右倾,紫薇连着倒在我身上,瞬间他心口冰色的寒冰六憎光芒越来越大,我胸口也绽放出爱魄玫红色的光芒。
两者光芒碰到一起,产生巨大却无声的冲击波,波纹光圈四散而去,“砰!”一阵巨响,我们所在的积雪层突然断裂,我们掉落进了山脉的最底层。
剧烈的撞击让我有些头晕,我迷迷糊糊的摇头让自己的视线聚焦,身边一片碎石积雪狼藉。山脉最底层是一个比上方还要宽阔的洞穴,洞内不知哪里的光线,异常的明亮。我四处寻找,终是在西边不远处看到了紫薇,他悬浮在空中,缓慢的旋转着。
我连忙爬起,拖着掉落时被压伤的右腿朝他走去。走近些才注意到,他的身前有一面巨大的高透镜,像是托着又像是牵引着他悬浮旋转,它们的下方的石座上有一道与镜面大小差不多的沟壑,看来,这石座便是这面镜子的底座了。
联想起之前酆都小院里第一次听到北极大帝的事,我便明白,想来这就是紫薇与旱魃相夺的天机镜了。天机镜回到它的诞生地便从紫薇体中化形而出。
天机镜。上炁境里的《混元十二珠》书中提到过,混元珠与十大法器合用能产生不一样的功能,与天机镜合用则能看到过去及未来。
想到此,我看向胸口寒冰六憎间闪的紫薇,叫道:“元宝。”
元宝立即从我的右掌心跑了出来,见我狼狈,过来扶我。
“元宝,你朝天机镜开境试试。”元宝眨巴眼睛看着我。“如意,你想看紫薇帝君的过去还是未来?”
我想了想,“能都看吗?”
“可以哦。”元宝说着便化身为黄色的混元珠,开境的光芒射向高透的天机镜,打在紫薇身上。
一会儿镜中便出现一个白雾人形的身影。我仔细辨认了一番,阿飘······大哥?!难道紫薇和阿飘有什么关系?
对了,紫薇便是在上炁境里洞穴中的星辰树上,第一次遇见阿飘大哥也是在上炁境的洞穴附近,难道阿飘大哥是紫薇的前世?我之前只是到了过去的上炁境,而不是现在被封闭的上炁境?还是说,阿飘大哥与紫薇有什么其他神秘的关系?······
不待我将思绪理清,镜上换了个画面,看周边景象,似是在玉京的甘莛台。
甘莛台上有许多人,几乎三十重天之上我认识的人都在,有天庭的文臣武将,天家三大世家等。紫薇面无表情,却给人一种心死一般的感觉。随后他笑了一声,突然自散元神,一朵元神凝成的巨大紫莲在他上方消散而去,随之,他也消亡。
看到这一幕,我大骇。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躁起来,我靠近还在昏迷中的紫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
突然,紫薇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心口的寒冰六憎光芒又开始大增,他全身开始痛苦地挣扎。我不知所措中,不小心触碰到了他身前的天机镜,一阵冰凉却不寒冷的感觉瞬间侵袭我的心脏。
天机镜将我牵引到它镜身的另一面与紫薇相对,爱魄与憎魄的光芒在天机镜中交汇流动。二者没有相冲,竟是很神奇的平和融在了一起。
“砰、砰、砰······”不知哪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我寻声找去,神识被引入了天机镜中。
我看到了一片夜间的竹林,我小小的手里满是鲜血,还有······我自己?
不对,这是北微,我现在是那个逃亡躲避追杀的北微。“我”紧紧的抱着我,心里一片失去的害怕与神挡杀神,魔挡弑魔的残忍。
画面一转,是金乌塾里,我正熟睡在榻上,“我”悄悄地走了进去,见我睡得不安稳,“我”轻拍着我,嘴里哼着师父以前给我哼的曲子。
“我”看到我与太子长琴两人言笑晏晏的笑着聊着,觉得异常刺眼,心里很不舒服,只想着要把我赶快带走。
落神渊里,“我”发现共工总是时不时的要在我身边出现,就想把他赶得远远的,然而我还让“我”好好向人家学习。
文始真院里仙师荼澜与者羽的婚礼上,“我”注意到我一脸红晕的时不时偷看萧史,心里瞬间凉了一片,一个人在房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
北境里,与旱魃争夺完天机镜后,翊圣与佑圣劝我原地闭关,“我”摇了摇头,笑着说要去文始真院闭关,因为已经很久没见我了。
凤凰台守南石碑处,“我”心如死灰,神力暴走,失了神志。
酆都里,“我”透过红腹锦鸟,时不时观察着“我”,不知为何,却是莫名看到长琴、未央,尤其是萧史时一阵讨厌,特别是有我与他们在场的时候······
还有此时,“我”看着面前闭着双眼像是入睡了的我。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得越来越快,“我”的血液沸腾了起来,如重天之上金乌般赤诚,如地狱之下业火的蚀骨。天地中“我”似乎什么都看不到,只除了眼前的我。
左手慢慢地抚上了我的脸庞,“······如意······”轻轻的一声呼唤,极尽缠绵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