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德城的外城区,沦为了一片废墟。断壁残垣间,偶尔能听到几声乌鸦的哀鸣,它们在寻找着食物,却只能找到瓦砾和灰烬。
这里的街道不再有往日的熙熙攘攘,只剩下零星的流浪者在废墟中徘徊,寻找着可能的避难所或是遗留的物资。
中城区的情况稍好一些,但贵族们为了阻止起义军的进攻,不惜放火焚城。不过好在火势虽然被控制,中城区没有被过多破坏,一些勇敢的市民已经开始清理废墟,重建家园。
贵族们没有勇气烧掉自己的财产,内城区没有收到太多的损害,除了统治这儿的人变了之外,这里几乎与战前无异。
虽然现在帝国境内到处都是平民叛乱,也有一些小城市小镇子被攻陷,但是截止到昨天,还从来没出现过像卡拉德城这样的大城市被起义军夺取。
占领卡拉德城,对于起义军来说,不仅是一次军事上的胜利,更是一次心理上的巨大鼓舞。这个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在帝国境内传播,激励着其他地区的平民也勇敢地站起来反抗压迫。
然而,这也意味着起义军将面临帝国更加激烈的反击。帝国的心脏,那座巍峨的帝都,从未如此接近过叛乱的火焰。
卡拉德城的陷落不仅是对帝国威严的践踏,也是对整个贵族阶层权威的质疑。帝国的统治者们不会坐视不管,他们将动用一切资源,帮助卡拉德公爵夺回他的领地,以重树权威。
然而,帝国的目光此刻正聚焦在远方的教国,那里的战事牵制了帝国大量的军力和注意力。许多贵族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认为卡拉德城的失守只是一次偶然的失误,一旦公爵的大军归来,那些所谓的起义军将如同秋后的蚱蜢,不堪一击。
有消息传来,公爵的军队已经陆陆续续地抵达了帝都北城区,他们已经开始坐船渡河去往南城区。
当他们在南城区集结完毕时,将会一路向卡拉德城杀来,将它夺回。
公爵并非等闲之辈,他自然不会忽视情报的重要性。要想夺回卡拉德城,就必须了解敌人的一举一动。他肯定会往卡拉德城方向派出侦察的人员。
我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在这条路上加派了更多的人手,设立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线。我们利用地形的优势,布下了重重陷阱,准备给那些胆敢靠近的侦察兵以致命的打击。
与此同时,我们决定向卡拉德地区的其他城镇出兵,迅速扩大自己的控制区域。这不仅是为了巩固已有的胜利果实,更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占据有利地形,积累更多的资源和人力。
起义军的总部被定在了位于中城区的市政厅,我们分配了属于各自的办公室。
自从占领了公爵府之后,梅尔伦就一直在府内整理着自己曾经的物品,那些书籍、笔记和实验器材,都是他智慧的结晶。
这两天都没见到过他,当他走进我的办公室时,我不禁感到一丝惊讶。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你的东西终于整理好了?”我手中的笔在文件上快速地舞动着。
“当然,我昨天就整理好了,我其实没有多少东西。”梅尔伦回答。
“那你这两天去哪了?”我抬头看向他,“这两天罗尔夫丢给了我一大堆事情,城市恢复啊,流浪难民安置啊,补给中心转移啊什么的。”
“我也不轻松,罗尔夫让我去处理德拉科学院的问题。”梅尔伦叹了口气,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记得那可以算是公爵的资产,解决的怎么样?”我停下了手中的笔。
梅尔伦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开始详细地讲述他在德拉科学院的经历:“学院的院长也在开战之初就带着一帮学者去调试魔法塔了,学院里的贵族们也早早的就躲到了内城区,只有一些平民学生留了下来。一些责任感强的教师们也留了下来保护学生。”
“所以你怎么安排的?”我追问道。
梅尔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出了他的解决方案:“那群人平时在学院内总是被贵族们欺负,现在他们又感觉自己遭到了抛弃,所以并没有进行抵抗。我和他们进行了谈判。我想要他们停止教学,先参与到城市的恢复建设中。但是他们要求继续学业,并且要我们提供一定程度的物资。最终,我们达成共识,我们为他们提供物资,支持他们继续学业,但是如果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时,他们必须停下来帮助我们。”
“一个折中的方案。”我点了点头。
“对了,今天中午要公开审判那些贵族们了,你要去吗?”我转移了话题。
“我听说这件事也是你负责?”梅尔伦问,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
“没错,罗尔夫将这件麻烦事交给了我,我在贵族圈子里的恶名又要添上一笔了。”我说。
“我得去找罗尔夫了,他又要给我安排新的任务了,中午我没法去,只能祝你好运了。”梅尔伦说完起身离开。
随着正午的临近,审判的气氛在卡拉德大广场上逐渐凝重。阳光洒在广场的石板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连太阳也在注视着即将发生的这一幕。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人们心中的紧张与期待。
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桌上的文件已经整理完毕,每一份都关系到一个贵族的命运。
我走出办公室,穿过市政厅的长廊。当我走出市政厅的大门,阳光瞬间洒满了全身,照亮了我前进的道路。
原本的刑场是在外城区的一个广场上,不过外城区遭受了大火的洗礼,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临时的刑场被设立在了中城区的卡拉德大广场,这儿曾是卡拉德城举办各种节庆活动用的。
卡拉德大广场上,人群已经聚集。他们中有失去家园的外城区居民,有在战火中失去亲人的中城区市民,他们的眼神中有愤怒,有悲伤,也有期待。他们等待着正义的审判,等待着对那些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沦为阶下囚的贵族们的审判。
审判台设立在广场的北端,所有人都可以看清即将发生的一切。明尼克、拉文和另一位市民代表已经就座,他们的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
我走上审判台,坐在了属于我的位置上。我环顾四周,看着台下的人群,他们的目光中有期待,也有怀疑。
“女士们,先生们,请让一下!”
随着起义军士兵的呼喊声,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但很快,市民们便自觉地向两边分开,为即将到来的队伍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士兵们手持火枪,迅速地在道路两旁站定,他们的目光警惕,确保审判过程的顺利进行。
不久,一阵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打破了广场的宁静,一条长长的队伍缓缓进入了人们的视线。这是一支由起义军战士押送的队伍,他们的任务是将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带到审判台上。
贵族们戴着沉重的镣铐,手脚被束缚,无法自由行动。为了防止任何逃脱的企图,他们被一根根麻绳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条无法轻易断裂的链条。
队伍中的贵族们神态各异,有的面露恐惧,有的则尽力保持着最后的尊严。然而,当他们看到两旁愤怒的市民时,不少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这些贵族中,有些因为长期养尊处优,缺乏锻炼,此刻步履蹒跚,甚至需要旁边的士兵搀扶才能勉强前行。
部分市民看到了这些贵族立刻愤怒了,因为这些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珍贵的东西。
愤怒在他们心中燃烧,当看到这些贵族被押送而来时,一些市民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一块块碎石从市民的手中飞出,它们划过空气,带着市民们的愤怒和仇恨,砸向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们。
被攻击的贵族们试图用手臂挡住这些飞来的石块,但它们的数量太多,速度太快,贵族们无法完全躲避。
石块砸在他们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贵族们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清晰可见。
这一幕在广场上引起了一阵骚动,有的市民为投掷石块的人欢呼,有的则在默默流泪,为逝去的亲人哀悼。
起义军的士兵们紧张地维持着秩序,防止情绪失控的市民冲入审判队伍。
那一瞬,整个广场的气氛似乎凝固了。一个贵族在市民愤怒的石块攻击下失去了平衡,他的身体像一棵被砍倒的树,“扑通”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摔倒,像是一种连锁反应的触发点,麻绳的拉扯使得他前后的贵族也失去了平衡,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形成了一条倒地的贵族链。
这些曾经显赫一时的贵族们,此刻却在地上翻滚,哀嚎。他们的高贵服饰沾满了灰尘,他们的尊严被无情地践踏。他们互相指责,推诿责任,却忘记了自己曾经对市民的压迫和不公。
这一幕,让周围的民众忍不住哄堂大笑,仿佛是在嘲笑他们曾经的傲慢和现在的无助。
“别吵了,快点给我站起来!”押运队的队长怒吼着,他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
队长拿着棍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那些贵族身上,迫使他们重新站起来。两旁的士兵也用枪指向地上的贵族们,警告他们不要有任何反抗的企图。
“快点,你们这群下水道的肥胖老鼠!”
队长的侮辱和命令让贵族们不得不忍受着疼痛和羞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们的动作笨拙而缓慢,但在队长和士兵的威胁下,他们还是勉强排成了一队。
“好好排队,不然我会把你们的脑袋敲开花。”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贵族们身上时,猛地推开了背向他的士兵,冲入了街道。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一脚将一个倒霉的贵族再次踹倒在地。这个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原本就混乱的队伍再次陷入了混乱,贵族们又一次全部摔倒。
“好!”
“踹死他们!”
男子的行为立刻引起了周围市民的欢呼和喝彩。他们的情绪被点燃,仿佛在这个男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对贵族的愤怒和反抗。
士兵们迅速反应过来,他们立刻将中年男子拉回了人群之中,防止了更大的混乱。
“先生们,请冷静一下,我知道这样做很解气,但是我们现在要快些将这群臭虫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那个中年男子在士兵的劝说下冷静了下来,但周围的市民们却仍然在兴头之上,他们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在广场上空回荡。
贵族们在士兵的帮助下又一次艰难地站起并整队,他们的脸上带着无奈和恐惧,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命运。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之后,贵族们终于被带到了刑场之上。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映出了他们苍白和绝望的神色。
他们站在审判台上,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市民,等待着对他们罪行的审判。这一刻,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是即将接受人民审判的罪人。
审判台上,我和其他几位代表端坐,面前摆放着厚厚的案卷,记录着贵族们的罪行,我们的表情严肃。
审判正式开始。
一位书记员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贵族们的罪状,每一条都清晰而明确,不容置疑。
贵族们站在那里,有的低着头,有的则试图辩解,但在这如山的铁证面前,他们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市民们聆听着每一条罪状,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愤怒、悲伤和解脱的表情。有的市民默默地流泪,有的则紧握着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审判过程中,几位证人勇敢地站了出来,他们中有失去亲人的家属,有曾经受到贵族欺压的普通市民,还有那些在战乱中幸存下来的士兵。
随着审判的深入,贵族们的罪行被一一揭露,广场上的市民们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有的市民高声呼喊,要求严惩罪犯;有的则在低声祈祷,希望正义能够得到伸张。
这时,一位修女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来到前方,人们对这个修女似乎很尊敬,纷纷让出了道路。
“几位长官,我是修女曼莎。”
“曼莎修女?不知你来所为何事?你也有冤情吗?”拉文起身说道。
曼莎修女,十八岁,一位在卡拉德城内备受尊敬的少女。她不论身份,微笑地对待每一个去往教堂的人,并且尽可能地为他人提供帮助,人们称她为“下凡的天使”。
“洛弗伊主教为人和善,乐于助人,她不应该站在审判台上。主教曾经无偿为身患重疾的人看病,也从自己的私人积蓄中拿出钱财救助百姓,他是一个好人!”曼莎大声说道。
一个在审判台上跪着的秃瓢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民众也因为曼莎的言论开始小声讨论。
在柯蕾莉娅宣布决裂后,卡拉德地区的原主教被提拔为了帝国教廷的枢机主教,而洛弗伊则是被提拔为了卡拉德地区的主教。
在此之前,洛弗伊身为神父时积德行善,经常游走于卡拉德地区的各个城镇与农村,免费治病救人,还经常慷慨解囊,积累了不少声望。这也是他被提拔的资本。
但是在他入主卡拉德城的教堂后,在帝国与教国的战争爆发后,他也免不了被巨大利益所诱惑,与其他当权者同流合污,其罪行令人发指。
“曼莎修女,洛弗伊的罪行证据确凿,他的所作所为将遗臭万年。不说参与哄抬粮价,贩卖成瘾性魔药、强取豪夺、逼良为娼这哪一项不应该让他以死谢罪!”明尼克反驳曼莎。
曼莎看上去有些震惊,看来她并不知情。
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家想想,他曾经让多少个绝望的家庭露出欢笑,他曾经让多少流浪的人们免于饥寒。所以,各位长官,各位百姓,我恳求大家看在圣神涅瑞亚的面子上,宽恕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曼莎向着人群跪了下去。
这让人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的两位市民代表也不知所措,他们都很尊敬这位修女。明尼克在卡拉德城住过一段时间,他看上去也很想给曼莎一个面子,但他也明白,洛弗伊的罪行无法因几句求情而抹去。
“曼莎修女,如果给他一个机会,死去的冤魂能够再次复生吗?受害的百姓能抹平受到的伤痕吗?”我站起来大声说道。
曼莎回过头来看着我,她正在思考着如何做出辩解。
“不知道曼莎小姐刚刚可有听到受害者在台前的哭诉?可有听到被害人亲属的怒斥?如果给他一次机会,我们该如何向这些人交代!”我接着说。
曼莎修女无言以对,她知道,无论她如何辩护,都无法改变洛弗伊的命运。
“曼莎小姐,你说我们应该给涅瑞亚一个面子宽恕这个恶人,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神明,更不可能给他一个面子。不过我可以为你的神明代劳,送洛弗伊去见他,然后让你的神明去宽恕他。”我说。
曼莎修女终于放弃了争辩,她知道,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审判的结果:“如果只有主教大人死去才能平息民怨的话,那么请允许我代他去死。”
“曼莎修女,你不必替了一个罪人去死,这不值得。”
“是啊,曼莎修女。”
“……”
民众劝说着曼莎修女。
“大家,我曾是一个孤儿,流落街头。洛弗伊主教路过时看到了我,他好心地将我收留,这才有了之后的我。我的命是洛弗伊主教给的……”
这时,洛弗伊打断了曼莎的话。
“够了,曼莎!”
洛弗伊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在刑场之上的洛弗伊灰头土脸,早已没了往日主教的高贵。
“主教大人……”曼莎看到这副模样的洛弗伊急忙想要上前,但是被士兵拦了下来。
“让她上来。”我说。
士兵放行了,曼莎冲到洛弗伊面前,紧紧拥抱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洛弗伊轻轻拍着曼莎的背,安慰道:“傻孩子,我做了错事,自然就要付出代价。”
“您别这样说,您也救过许多人。”曼莎拿衣袖为洛弗伊擦拭脸庞。
“这次的犯的错误太大了,也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洛弗伊无奈地笑道。
“可是您已经悔过了……”曼莎流着眼泪。
洛弗伊笑着摇了摇头:“不要哭曼莎,我不值得你为我流泪。”
“不,曼莎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向您学习。”
“曼莎,我为你感到自豪,现在我最后能够教你的是不要被利用蒙蔽双眼,要牢记自己的初心。”
洛弗伊的目光再次落在曼莎的脸上,声音变得柔和:“曼莎,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你能答应吗?”
曼莎修女擦去眼泪,点了点头:“您请讲。”
洛弗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女儿看待,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曼莎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绽放了笑容:“当然可以,爸爸。我一直都将您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
洛弗伊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他也明白,曼莎将会继续他的遗愿,将爱与善良传递给更多的人。
现场的群众都看着这感人的父女离别的画面,都不忍流下了眼泪。老实说我都有些不忍将他们分离了。
不过这场审判还是得进行下去的。
“时间到了。”我冷漠地说道。
现在气氛正到位,我这话看上去说得有些不合时宜。
“这……”拉文似乎是想要提醒我。
“好了,曼莎,你该走了。”洛弗伊没有为难我。
曼莎也没有犟着不走:“再见,爸爸。”
曼莎亲吻了洛弗伊的脸颊告别,随后离开了刑场。
“记住,曼莎,你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女儿!”
我们做出了判决。贵族们根据罪行的轻重,分别被判处了不同的刑罚。有的被判处劳役,以补偿他们对城市和市民造成的伤害;有的被剥夺了所有财产,以返还给那些被他们掠夺的人民;而那些罪大恶极的,则被判处了死刑,以儆效尤。
当判决宣布的那一刻,广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贵族以及他们的同伙的哀嚎与鲜血中,审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