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夜晚,窗外始终充斥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李伯阳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心,一直趴在窗边向外窥视。尽管戴若甫多次主动邀请他近距离观察,但李伯阳总是因为害怕干扰对方的制作而婉拒,如今回想起来,他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巴掌。
尽管没有外人的围观,戴若甫依旧以极高的专注度完成着每一个步骤。他精心剪去洗净荷叶的根蒂,然后均匀地将它们铺展在巨大的铁锅之中。紧接着,他严丝合缝地盖上锅盖,确保锅内与外界隔绝,再将精心调配的黄泥均匀地涂抹在锅盖的四周,以确保在煅烧过程中不会有一丝气息泄漏。
这仅仅是煅烧荷叶碳的初步步骤,而接下来的过程更是关键中的关键。因为一旦锅盖盖上,里面的情况便完全无法知晓,火候、时间、受热程度以及碳化的进程,全都依赖于戴若甫的精湛技艺和丰富经验。
李伯阳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的好奇之火愈发炽烈。戴若甫的手法熟练而精准,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专业而严谨,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而神秘的仪式。
他不断地往灶里添加柴火,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火候的掌握至关重要,稍有偏差都可能影响荷叶碳的药性,甚至导致前功尽弃。
随着柴火的燃烧,铁锅开始散发出淡淡的泥土与荷叶混合的香气。这种香气并不刺鼻,反而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让李伯阳不禁深吸一口气,仿佛连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时间缓缓流逝,铁锅中的荷叶在火焰的炙烤下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李伯阳透过黄泥的缝隙,隐约看到锅内的荷叶逐渐变得焦黄,而锅外的黄泥也开始变得坚硬,仿佛形成了一层坚固的保护壳。
就在这时,戴若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稳坐如山,双眼紧盯着铁锅,似乎在等待着某个关键时刻的到来。李伯阳也屏住了呼吸,与戴若甫一同期待着即将揭晓的结果。
生怕遗漏任何一丝细微之处,戴若甫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突然,铁锅内传出一声低沉的回响,紧接着,一股深沉而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这香气与先前的清新截然不同,它更为醇厚,仿佛蕴含着大自然的精髓与奥秘。
戴若甫嘴角微扬,轻轻掀开了锅盖。只见锅中的荷叶已然化为炭黑之色,却散发出令人陶醉的香气。这股香气,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原本在屋内静候的李伯阳,此刻也被这香气所吸引,忍不住凑上前来。他惊讶地发现,尽管荷叶经过煅烧,却仍保持着完整的形态,甚至变得更加厚实,仿佛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这便是传说中的荷叶碳吗?”李伯阳好奇地问道。
“正是。”戴若甫轻轻点头,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感慨地说道:“这荷叶的一生,从生机勃勃到化为炭黑,经历了高温的洗礼,又以全新的姿态重生。这其中的过程,不正如人生一般吗?”
这番充满禅意的话语,虽然听起来有些突兀,但从刚刚完成这一神奇转变的戴若甫口中说出,却显得如此合理而深刻。
经过一夜的辛劳,戴若甫显得有些疲惫。他走到水池边,用毛巾细细地擦拭着脸颊,然后对李伯阳叮嘱道:“李先生,请先回屋休息。待到午后,荷叶碳彻底定型,我再将它交付于你。”
李伯阳深知这一过程的艰辛与不易,他再次向戴若甫抱拳致谢,并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两人各自回到房间,只留下那渐渐熄灭的炉火和炉火上那栩栩如生的碳化荷叶,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故事。
回到房间的李伯阳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戴若甫煅烧荷叶碳的每一个细节,那荷叶从翠绿到焦黄再到炭黑的转变过程,以及那香气从清新到醇厚的蜕变,都深深地刻印在他的心中。
对于这门手艺,李伯阳内心充满了震撼与好奇。
时光流转,李伯阳终于陷入了深沉的梦境。梦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翠绿的荷叶之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感受着荷叶的柔韧与勃勃生机,仿佛自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和谐共生。
午后,随着屋外姜央措的呼唤声,李伯阳缓缓从梦中醒来。他急忙起身,走出屋外,只见戴若甫已站在炉火旁,手中捧着几片碳化荷叶,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而姜央措则提着打包好的荷叶碳,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对李伯阳笑道:
“李先生真是好睡功,若不是戴大师在此,我还以为这荷叶碳是你熬夜制成的呢!”
说完,姜央措向戴若甫深深鞠了一躬,道:“戴大师,小女子这就告辞了。制作费用稍后会有专人送到府上,就不在此打扰您的清修了。”
李伯阳尴尬地笑了笑,对于姜央措的调侃,他虽有些无奈,但也无可奈何。看着她准备离开,他只能走上前去与她道别。
“李先生,荷叶碳已经准备好了。”待姜央措离去后,戴若甫将包好的荷叶碳递到李伯阳手中。
“你瞧瞧这质地、这香气,都是上乘之作。”
李伯阳接过荷叶碳,仔细端详。只见它们虽经高温煅烧,却仍保持着完整的形态,相较于昨晚所见,更显得厚实坚韧。他轻轻嗅了嗅,那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李伯阳由衷地赞叹道,“戴先生,您的手艺真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戴若甫谦虚地摆了摆手,笑道:“李先生过誉了,这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只要您愿意学习,必定也能掌握这门技艺。”
李伯阳点头致谢,心中充满了对戴若甫的感激与敬意。他深知,这门手艺背后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辛勤付出,绝不是自己一时半会能掌握的。
这次能够亲眼目睹荷叶碳的精细制作过程,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珍贵且意义非凡的经历。
李伯阳再次向戴若甫表达了由衷的感谢,随后,他怀着敬畏之心,将那些荷叶碳小心翼翼地收起,准备踏上归途。在即将离开之际,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戴若甫依旧伫立在那里,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炉火,似乎在沉思着某种深刻的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