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鼠养殖计划重要,但在即将到来的双抢面前,它也只能往后靠。
同去年一样,姜淼仍然跟在大人的身后割稻子。
葛有根有心照顾,把姜淼分到了刘慧安所在的小队伍。
刘慧安私心想让姜淼跟着同队伍几个手生的新媳妇到后面捆稻穗去,奈何姜淼冲她眨眨眼,拿着镰刀就跳进田里。
这丫头,割起水稻来那是一身的虎劲,看得身后几个新媳妇眼热极了。
她们也想有这把子力气和能耐呀,割得又快又猛,满工分岂不是轻轻松松拿下,家庭地位都得一跃而上。
姜淼不去理会众人的目光,速度和节奏一马当先。
有了这只小小领头羊,刘慧安小队伍势头大涨,其他人不想自己被个女娃娃比下去,用着吃奶的劲也要追赶上去。
一股劲一晃神一过,小队伍任务完成,大家转头一看,一望无际的稻田里其他人的进度才到一半多呢。
这可给大家高兴得,夸姜淼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抛。
刘慧安仿佛别人夸得是自家闺女那样,笑得合不拢嘴,挥了挥手道:“你们真是大惊小怪,我们姜丫头的能耐可大着呢,要不然我家那口子咋专门把姜丫头分到我们组呢。”
炫耀结束,刘慧安领着姜淼提前去大队食堂休息。
今年为了把控整个双抢的节奏,把各家各户做饭的时间省出来,葛有根和周会计商量后再次启动了大食堂大锅饭,另外两个生产队得到这个消息后选择了一起加入,附带送了几个掌勺的大师傅一起。
望着姜淼离去的背影,稻田里的顾月红羡慕极了。
已经是小学老师的她本可以不用参加如此劳累的双抢,但因为半月前她越过葛有根,直接上大队部建议新增老师名额一事,惹得领导不喜,前一天还在大会上表彰她的葛有根,第二天直接一个好脸色都没了。
远在省城的大伯为此专门打了个电话过来,提醒她低调一点,别没事找事。
来不及过多反应,公布的双抢分组名单里已记上了她的名字。
都怪该死的白连!
要不是他几次追着自己问老师名额的后续,在她面前装哭卖惨,她也不会为了面子一时冲动,得罪大队领导。
怄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顾知青,你太累的话要不要先去树荫底下休息一下?”
顾月红从回忆里抽神,转头看见一张油腻发黄的大鼻子脸,勉强应声:“是不太好。”
陈春来见她汗津津、粉扑扑的小脸黛眉紧蹙,心疼得心脏快揪到一块。
对上那复杂又期盼的目光时,肩背立马直挺住,毅然决然道:“你明明是当老师的料,怎么能干这种活呢?你去食堂休息,剩下的活我帮你干!”
多么设身处地的为顾知青着想啊,她一定会感动的,一定会舍不得留自己一个人干活。陈春来满怀期待。
顾月红双眸一亮,看冤大头也看得眼含秋水,欲说还休。
陈春来精神一震,粗嗓着声音道:“快去吧,这里交给我这种男人。”
顾月红不带犹豫地转身爬上田埂,快步逃离毒辣的太阳之下。
周围的知青们:……
知青中唯有徐琪琪与陈春来的感受相同。
多累多晒的活啊,凌霄明明就是读书人,上大学,坐办公室的料子,怎么能在太阳底下做这种活呢。
经过一个多月与凌霄“亲密”的相处,徐琪琪现在看他是自带滤镜。
“凌霄知青好像干的没我快,你说我要不要让他休息休息?”徐琪琪眼睛挂在不远处的凌霄身上,嘴巴对着一旁的何花说话。
何花还没说话,另一边的华含怡却忍不住了,瞪圆了眼问道:“你心疼男人?”
徐琪琪一听何花声音怎么不对了,扭头发现是华含怡,立马没好脾气了。
“关你屁事。”
华含怡摇头,“徐琪琪,你没救了。”而后她转头看向身后全副武装,割一下停三下的周紫芙,发出灵魂之问,“你不会也心疼赵以忱吧?”
周紫芙被太阳晒得脑子懵,微晃了下神,“为什么要心疼赵知青,我想有个人来心疼心疼我。”
华含怡心道还好,没傻得出奇。
几位女知青交谈间,远处忽然传来叫喊声,大家抬头看过去,原来是陈春来用镰刀割到了腿,血流了一地。
一直盯着知青队伍的某位社员赶紧大喊赵二柱。
赵二柱冲过来,抓着地上一把土就撒了上去。
女知青们发出一声惊呼,怎么用土啊。
赵二柱闷着头,一言不发,还是葛有根说了句,“土能止血,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双抢期间有人割伤也是常见的事情,大家听了一嘴,扫了一眼,各自散去。
见人走了,葛有根低声问:“二柱,你咋给人家腿上撒土呢?旁边不是有备好的草木灰吗?”
赵二柱黑牛一样,面无表情,半吞不吐道:“我手快、抓错了。”
葛有根挑眉,没再说啥,拍拍他的肩膀,高声道:“二柱啊,你先送咱们陈知青去食堂找汪医生,让汪医生给他看看。”
旋即,面向知青队伍,“知青同志们,尤其是今年新来的同志们,大家干活可要仔细一点,慢点干,不完没关系,不就工分少点嘛,但别伤着自己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表达完对知青们的“关怀”,葛有根迈着大步子离开“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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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淼在食堂坐了一会,闲不住,跟正与大妈聊得火热的刘慧安打了声招呼,四处溜达去了。
见到捏剂子的婆婆队伍,她自觉洗了手加入,婆婆们娴熟,她手快,几人配合,没一会功夫捏完擀完,还顺带学会了口袋面饼的做法。
帮着婆婆们端着簸箕,走进后厨,瞬间像走进了孙悟空故事里的炼丹炉。
大锅前面,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光着膀子,肩披一块白粗布的大手巾,握着锅铲卖力挥动着,灶台旁边一个同样造型的老师傅往灶洞里填柴棒。
“爷爷们,我帮你们换洗手巾吧。”
两个老爷子不认识姜淼,还以为是哪个婆子带来偷懒的孙女,自然不跟她客气。
姜淼抓着两个手巾来到后厨外的井边,打了半桶井水,倒进旁边的水盆,手巾沁湿,拧干,摸着冰丝丝的,赶紧把手巾送回去。
后厨里的其他人见了两回姜淼换洗手巾,第三回也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循环往复,直到队里下工,即将开饭,刘慧安才寻到后厨找着姜淼。
“诶,姜丫头,你在后厨干哈呢?走走走,马上开饭了,吃完饭休息一会,又得上工了。”
刘慧安抓着姜淼,步子迈得飞起,生怕一会儿到自己的时候没饭吃。
姜淼离开后,握着大铲子的老师傅撩起眼皮看向窗口前的一个婆子,问:“这不是你家孙女?”
婆子瘦的脸上高颧骨格外突出,摇头,“啊,不是你大孙女吗?不是人家咋给你洗又酸又臭的汗巾呐?”
老师傅树皮般的脸垮下来,“哼,我看你面相也不像是能生出个这么精神的后代!”
婆子迷茫的嗫嚅嘴巴,这咋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