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谦倒没有立刻回到临时住所,而是化作清风,在周围兜了一圈,随后才回到住所,他坐下来,不由想到,不知徒弟肃风如何了。
自集谦离开后,肃风对游历没什么头绪,他又回到平江府,暗中观察了几天张铁柱和张雀儿,见他们生活和睦,便不再留恋,离开了平江府。
父亲过世后,肃风就承受了家中的重担,为了维持生计,做过很多事情,一路走过许多弯路,甚至还有上一世,初入修真界认识叶谷雨,随后人生开始失控。
他想到师尊说,希望他找一找自己的本心。
本心到底是什么呢?或者说,他自己究竟是想做点什么呢?
想拜集谦为师,这已经做到了,那么自此之后了,想做什么呢?
这一点,他真的从未思考过,只是,随波逐流一样,毫无目的地去修行。
直至集谦带他寻访故人,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肃风才醒悟过来,自己确实如此,太过依赖师尊了,每日只想着待在师尊身边就十分安全,遇到事情就不去思考,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肃风坐在小茶馆中,看着路人来来往往,突然想到,自己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也活了上百年,竟然从未仔细体会过人世间,从未认真品尝一杯茶一碗汤,从未看过四季变化,从未去访山观海,从未与友谈心。
不如从此处开始吧,去看看,这大美山河。
打定了主意,肃风在桌上放下几枚铜钱,大步走出了茶馆。
而此刻的集谦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午夜的新闻,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方世界的新闻,比他在现实时,看到的国外的新闻还要离谱。
好歹明面上的新闻还得倡导所谓的自由民主平等。
这里的新闻,根本在赤裸裸地贬低普通人,和所谓的杂灵根的废物。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刚来到这里,就被可以说是狗腿的逢迎,为什么秦安耐修为低下,如此遭人白眼。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却要分个所谓的三六九等,仅仅因为所谓的没有灵根就是废物这样的错误的观念。
系统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叹了口气,说:“看来并非每个世界都和太乙天这样,讲究一个互不打扰。”
集谦说道:“现世里有句话叫做,可以不喜欢,请别伤害,看来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他叹了口气,说:“寒江真人,将我送至此处,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系统唔了一声,说:“加油宿主,我知道你是最棒的。”
大约九点左右,门铃被按响了,秦安耐一身整齐的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提了一个保温饭盒,见到集谦开门,露出一丝笑容,说:“宗师,昨天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是我爸爸妈妈的拿手好菜,是我们家一点心意。”
集谦接过了饭盒,说了一句“谢谢”。他见秦安耐不像昨天一样很拘谨,问道:“今天办完了手续,可以带我去图书馆看看吗?”
秦安耐说:“可以的,不过应该要到下午才能去了。”他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手续办理有些耗费时间,快一些的话可能是两个小时,若是遇到慢一些的话,可能要三个多小时。”
集谦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问:“我来到这方世界,你们这里的长老院是否已经知道了?”
秦安耐的面色有些张皇,说道:“嗯,早上长老院给了通知,想再观察观察您。”他又怕集谦不高兴,说:“不会对您有危险的。”
集谦点了点头,秦安耐也不过是个小部员,他知道的信息太少,没有什么必要为难一个不知道的人,说道:“你带我去办理手续吧。”
秦安耐闻言,松了一口,只觉得集谦太过好说话了,心下更加尊重他。
以往他接待过的,修为不过筑基,或是神魂,摆的谱特别大,若不是在这方世界随意杀人会被追杀,恐怕他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秦安耐带着集谦去登记大楼,这大楼从外观看颇有气势,进了里面,装修的十分奢华,大概是提前通知了有位金丹宗师要来办理手续,秦安耐没有向从前一样被人为难,十分顺利的就办完了手续,竟比以往还快了许多。
只是虽然办理的快速,办完了手续,也已经十二点多了。
走出大楼,集谦问:“要去吃饭吗?”
其实突破引气期以后,身体自动会吸收天地灵气为食,集谦自然不会觉得饥饿,只是秦安耐修为低下,自然是需要吃饭的。
秦安耐本想推脱,他哪敢随便说自己饿了要吃饭,纵容这位宗师脾气很好,谨慎一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集谦说:“带我去吃饭吧,就你经常去吃的,我想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秦安耐连忙点头,说:“我常去的一家是和爸爸一起学艺的师兄弟朱伯开的店,价格低廉,口味又好,是不错的地方。”他顿了下,又说:“只是饭馆子在居民区里,希望您不要怪罪。”
集谦笑了笑,说:“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随意会怪罪他人的人。”
秦安耐的面色一下僵硬,说:“我知道您和那些宗师都不一样,只是,我怕怠慢了您。”
集谦说:“不会,你做的很好,假如我在你这样的处境,我不知自己是否能做的比你好。”
秦安耐诧异地看着集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能从一位金丹宗师的口中得到一句肯定,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集谦见他愣住,说道:“走吧,带我去你说的老伯家吃饭吧。”
秦安耐连忙答应,他们坐上车,一路开的也不快,阳光也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给集谦一种十分悠闲的错觉。
车子在老旧的建筑群前停了下来,秦安耐解释说:“这里是老城区,车子开不进去,朱伯的店开在居民房里,这样节约租金。”
集谦自然明白,他昨天看电视也是有些许了解了,现在这城中的房价,贵到离谱,普通人恐怕一辈子都买不起一间房,也难怪所有人都想依靠修行来出头。
集谦跟着秦安耐走进了这居民区,里头的建筑十分破旧,墙体剥落,到处都是渗水,垃圾堆在楼前发出的异味,但无人在意这些,人们都低着头匆匆赶路,偶尔有修仙者,不过修为似乎都不高,都愁眉苦脸的,似乎对生活一点期望都没有。
两人在一栋居民楼前停了下来,一楼的门头按着个招牌,写着“朱记快餐”,秦安耐说:“就在这里,朱伯在这里做了三十多年了。”
集谦随着秦安耐往里走,心下想,既然是开了三十余年,应当是不错的,毕竟要是不好吃,也不能在居民楼这左邻右舍全是熟人的情况下,开了三十余年。
进了门,满脸皱纹、矮壮的老伯在一旁的简易灶台炒菜,另有个胖乎乎的和蔼的婶子在舀菜,一见秦安耐,婶子便笑着招呼他,说是许久不曾见他了,怎么有空来。
秦安耐难得面上露出一点笑容,解释说是带人过来吃饭的,集谦对朱婶打了个招呼,朱婶笑着让他们随便盛饭盛菜。
饭菜果然不错,在集谦的记忆中,这些饭菜大抵该算得上是家的味道了吧。
吃完了饭,两人告别朱伯朱婶,在居民区里散步,集谦问:“说起来,还没有问过,你们这里的学校教什么?”
秦安耐不知怎么回答,学校教的什么呢?他的记忆里,头一年好像是教了点入门的功法,后面因为按照灵根分了班,像他这样的杂灵根,又加上家中没有多余的灵石买丹药买法器,只能靠在学校外门打杂勉强维持学费,至于学了点什么,好像依旧是那份基础的功法。
集谦看他不说话,又问:“是功法需要保密吗?”
秦安耐叹了口气,说:“确实是保密的,只是您如果以后愿意去学校任职的话,应该会有一部分的权限。”
集谦明白了,这个世界,是和他从前看小说的世界应该是差不多的,按照灵根分类,灵根越好,自然待遇越好,再佐以丹药,那修行速度自然飞快。
那么既然如此,是不是会有所谓的天选之子存在呢?
秦安耐看集谦不说话,也不敢打扰,安静地陪着集谦在居民区里走着。
许久之后,集谦说道:“请你带我去挑选工作的地方看看吧。”
秦安耐看到他这么说,诧异地问道:“您不去博物馆了吗?”
集谦微微叹气,说:“我看到了这里生活的居民,大概了解了大家的生活,所以觉得还是尽快找份工作吧。”
集谦心中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居民,大家是要被测灵根才能决定能不能修行,假如不能修行,只能当一个所谓的普通人,开始积贫积弱的一生,假如有了灵根能修行,只要修为一般,恐怕也是生存艰难。
虽说修行困难,但不至于人分的如此清楚明白。
那么是不是真的,只有灵根才能修行呢?
譬如集谦自己,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恐怕是没有所谓的灵根的,测灵石会亮起来,完全是因为他的生之息。
而现在,他想知道的是,这世界修真学校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功法,和他在罗浮仙剑派时候,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秦安耐将集谦送到了招聘中心,像集谦这样的金丹宗师,只要愿意,是随意就能寻得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的。
在招聘中心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集谦看起了各种信息,有所谓的家族招聘长老、学院长老、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招聘,似乎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松得到一份万人敬仰的工作。
集谦问道:“这学院长老,是主要有些什么职责呢?”
秦安耐说道:“您可以在学院里先担任虚职,要是您真的愿意长久留下来,就可以自己挑选学生培养了。”
集谦放下那个学院长老,又问了其他几份工作的问题,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差不多的,他就失去了兴趣。
秦安耐见集谦对这些工作都不满意,说道:“您也可以成为赏金猎人,探索一些秘境的。”
集谦说道:“我再想一想吧。”
招聘中心工作人员看到这情况,自然是不敢再劝说,只是希望他再考虑考虑。
走出招聘中心后,集谦说道:“请你带我去其他逛一逛吧,或者去赏金猎人中心也可以。”
坐到了车里,秦安耐思考了一下组织语言,问道:“您为什么不想去做长老吗?”
集谦反问:“你觉得做长老很好吗?”
秦安耐说:“长老享受各种福利。”他顿了顿,低下头,说:“如果是我的话,我.....我会很高兴的.....”
集谦笑了一下,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修行呢?”
秦安耐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口,思考了起来,他为什么要修行呢,因为他有灵根,虽然是五灵根这样的杂灵根,能修行,就能挣一份出路,只要他能筑基了,就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集谦又问:“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集谦问:“你修行是为了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仰望你,讨好你,对你奴颜婢膝,对你百依百顺,是让你父母过上好日子,还是忠于你自己,追求真正的你呢?”
随着集谦的话语,一幅幅画面在秦安耐脑中出现。
昔日的同事天天讨好,围绕着他说话,不时地邀请他去参加他们的聚会。
四周邻居对他赞美有加,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父母住进了独栋别墅,巨大华美的庭院,女仆、男仆围绕着他们一家三口,一口一个老爷夫人少爷叫着。
甚至还有容貌姣好的男男女女对他投来各种情书,邀请他约会,参加各种盛大的宴会,他们聊天调情,甚至结婚。
这像是一个巨大的蛋糕,甜美地令人要迷失。
集谦问:“你的修行,仅仅是为了这些吗?”
这用言语力量构筑出来的幻境,瞬间破灭,只余下各种各样丑陋的嘴脸。
集谦说:“请你好好思考一下吧。”
秦安耐在前面沉默的开着车,刚才的短暂的幻境,给了他深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