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的设施与设施之间,到处都搭着小棚子。卖首饰的,卖零食的,做小游戏的,应有尽有。
林月瑶看中了射击摊子上的大胖熊玩偶。
和老板谈好了价钱,她扛起玩具枪瞄准,手不抖腿不颤,行云流水。老板一看架势,就发现不妙。
陆行舟凑过去:“我要那个蜜蜂抱枕。”
“砰——”蜜蜂抱枕上边的气球下一秒就炸了。
“包菜小狗。”
包菜小狗的气球也炸了。
果然,开一枪,气球爆一个,指哪打哪儿。
林月瑶打下来三四个就停手。
陆行舟也想玩,接过来,摆弄几下。
“要哪个?”
“向日葵。”
抬手一枪,拿下向日葵。
陆行舟没打算打下很多玩偶。如果手上全是东西,玩起来也不得劲。
把玩具枪还回去,林月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
上面有半个血掌印!
陆行舟也注意到了,抱歉地对老板示意,正要拿出湿巾把玩具枪擦干净,被林月瑶抢走:“什么时候流血的?是刚才过山车那边用了力吗?怎么都不说一声?咱们不玩了,回去吧。”
“没事。”陆行舟拍拍背包,得意道,“都备着呢。”
重点不是这个!
林月瑶语塞。
两人先把玩偶寄存在老板那里,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着,处理伤口。
陆行舟拿下纱布,露出横贯手掌的狰狞伤口。
黑色的粗缝合线,崩裂外翻的鲜红的肉,被碘伏染成黄色的死皮。
不知怎的,林月瑶有些不忍心看。
他撸起袖子,清理完血污,拿两根棉签蘸着消毒水,压在伤口上。
“嘶——”林月瑶皱起眉毛,自己捏着自己的手皮,幻痛了。
陆行舟好笑道:“林警官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还怕这个?”
“休息时间不是林警官。”林月瑶回答不出来,就转移话题。
掌心浮起绵密的泡沫,不能动。陆行舟递给林月瑶一截干净纱布,拉着另一头,请她帮忙剪断。
林月瑶剪断纱布,拿起来敷上药,一扬下巴,示意陆行舟把手送过来。
陆行舟奇怪地盯着她,她也奇怪地盯着陆行舟。
面面相觑半天,陆行舟反应过来,受宠若惊。
林月瑶捧着陆行舟的手,将敷了药的那一面纱布轻轻按在伤口上,松紧正合适地绕了几圈,拿胶布贴牢固。
“胳膊的伤口怎么样了?”
“不深,好多了。”
陆行舟露出白牙,很开怀的样子。
这表情放在坏人面相上,不仅傻气,而且更真挚。
斑驳树荫打在脸上,一只眼睛被照成金棕色。
好熟悉……她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场景?
林月瑶一哆嗦:“我再买个冰淇淋。”
“别把肚子——”
陆行舟话没说完,林月瑶嗖的一下跑远,蹬着风火轮的哪吒也比不上。
“——吃坏了……”
陆行舟打开好感度查看。
【好感度:70】
该说她很吝啬么?还是意志坚定呢?
表面上心动不已,实际半天下来就给两点好感,关不紧的水龙头半天都不止漏两滴。
最多最多的一次增加,也不过就二十二点。
还是看在人快死的份上。
太有原则了。
五分钟后,林月瑶啃着冰淇淋溜溜哒哒跑回来。
“去恐怖屋吗?有真人在里面耶。”
“没问题,去呗。”
现在变成两个人溜溜哒哒。
他们走路的姿势和步调和谐融洽,好像这么一起走过千遍万遍。
走着走着,林月瑶警铃大作,心道不好,暧昧过头了。
当即鲸吞冰淇淋,然后助跑几步两米大跳,拉着套着青蛙玩偶到处飞吻的工作人员,胡言乱语:“美丽的青蛙,你的宝宝呢?”
“还在水里爬不上来。”
“怪不得小蝌蚪找妈妈哈哈哈哈哈。”
她真把自己说笑起来了,忘了自己本意是要摆脱暧昧。
陆行舟擦肩飘过,面无表情,幽幽地说:“公青蛙,生不了。”
笑声戛然而止。
随即持续放大。
去恐怖屋的一整路,林月瑶都念叨着“公青蛙”。
念叨四五遍就嗤嗤憋笑。
捏着嗓子再念叨四五遍马上爆笑出声,笑到最后变成震动模式,肩膀抖个不停。
她的笑点一向怪,笑声还相当有感染力,搞得陆行舟这个没想笑的人也莫名其妙把嘴咧了一路。好在他能忍,不然真要笑破肚子了。
跟着路标走到恐怖屋门口,两人脸都酸了。
排队取票,林月瑶擦擦眼泪,嘴角还没收回来。
前面小孩听到动静,转过身,纳闷问道:“姐姐,你在笑什么呀?”
“刚才姐姐问一个青蛙说:‘你的宝宝去哪里了’……嗤嗤嗤青蛙说:‘在水里没上来’,我说……嗤嗤嗤,我说:‘怪不得小蝌蚪找妈妈’,结果……”林月瑶用大拇指指着陆行舟,“他说……他说……哈哈哈哈那是哈哈哈公青蛙哈哈哈哈哈公青蛙生不了……”
林月瑶拍着大腿。
小朋友从支离破碎的叙述中勉强拼凑起事情经过,从自己的小挎包里取出巴掌大的糖罐罐,同情地给两人各发了一颗糖。
“你们……算了,吃吧。”
“谢谢你哈哈哈公青蛙哈哈哈哈……”
——
林月瑶瞪着双泪汪汪的眼睛去玩了,临走前一步一回头:“你不进去也别瞎跑啊。”
瞎跑后找不着人,可麻烦了。
同去的大叔拍拍陆行舟:“小伙子,女朋友都没进去呢就吓哭了,你真不陪她?”
陆行舟:“她笑哭的。”
大叔:?
入口分发手环,游客们都涌过去。
眼看着这批人兴致勃勃地进了名为“夜探病栋”的场景,陆行舟问工作人员能不能进监控室看看。
工作人员当即拒绝。
陆行舟指着纱布哀痛地说自己命不久矣,陪喜欢的女孩子出来玩最后一次,可惜身体不允许剧烈运动,很多项目只能她一个人玩,自己特别愧疚,所以想进监控室看一看,保证绝对不出声不录像,手机放外面也可以,付钱也可以。
“我还带了望远镜,就是为了在她玩的时候能注视着她。刚才她进去的时候哭了,我担心她害怕。”
工作人员问他们确定关系没有。
陆行舟一摇头,说两个人都不敢。
工作人员眼眶通红,拉开监控室的门,热情邀请:“去吧去吧。”
陆行舟如愿以偿,连连道谢,走了进去。
中控是个年轻小姑娘,被喊出去,和工作人员耳语几句,拿纸巾抽抽搭搭擤着鼻涕回来了,发现陆行舟还站在那儿,椅子也不坐。
虽然长得怪像坏蛋的,实际上挺有礼貌。
“哥,这位置你就坐吧,我站着。”
陆行舟忙道不行,推拉半天,从犄角旮旯翻出个木凳子坐。
小姑娘给他留好了最佳位置,这个陆行舟可不能拒绝。
监控里,林月瑶抱着胳膊,跟在一堆人后面游荡进走廊,路过监控时,还招招手,做出口型“陆行舟,这边不吓人。”
她知道他一定会看。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不止是陆行舟快要把林月瑶的性格摸透,林月瑶对陆行舟某些行为的预判也几乎准到百分百。
小姑娘见两人隔空互动,又开始拿纸巾,满眼怜爱。
他们走到尽头,小姑娘拿起对讲机:“现在有四个病房,必须同时打开,同时进人,才有可能拿到线索。”
他们一共七个人,如何分配是个难题。
林月瑶大大方方:“你们两两配对,我自己一个人进,好吧?”
当然没问题,求之不得。
快速组队,黑暗中,各自抵住门,低声齐数:“三、二、一。”
“哗啦!”
全都冲进去。
只有林月瑶那个房间,人刚进去,门就马上关死。
陆行舟身体前倾,显然跟着紧张了。
林月瑶反应快,拿起小手电开了看环境。
只见单独一张满是陈旧血迹的病床,发黄的蓝条被子下垂出一只苍白的手。
矮桌子上堆满了药盒子空瓶子和装着褐色液体的注射器。
墙角放着一具结满蜘蛛网的白骨模型,两眼黑洞洞。
小电筒光亮非常有限,只有直射的三十厘米是完全看清的,其他地方很模糊,未知感给人增加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林月瑶上去就摸那只手,是塑料,顿时大喜过望,掀起被子钻进去,还不忘关掉电筒。
刚才门一关就晓得自己中了大奖,少不了被鬼吓。
她最怕突脸了,先躲为敬。
刚躲进去,扮演血色医生的Npc就从管道里爬出来,拿着特大号碎颅电锯,张牙舞爪一通乱叫,发现没人。
Npc用电锯左捅一下,右捅一下。
“出来!出来!手术!”
一电锯捅在床上,没反应,不甘心再捅一下。
林月瑶掀被而起,扭起来:“你挠我痒痒肉啦哈哈哈哈真卑鄙哈哈哈哈!”
“……”
她揽着塑料病人爬下床,为了让Npc有点成就感,尖叫道:“别杀我别杀我!我带你去找其他人!”
陆行舟用拳头抵住嘴,笑得眼睛眯起来。
中控在林月瑶耳麦里说:“趁他不备,跑!”
听中控的总没错,林月瑶撒腿狂奔。
那只鬼象征性捞了两下,打算就此放过,谁知中控在耳麦里叫:“让她把假人放下!别拖跑了!”
鬼医生眼神瞬间犀利:“收到!”
其他六个人此时也或多或少出了些状况,中控暂时把林月瑶搁置,管他们去了。
林月瑶还以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呢,哪知道这鬼是正儿八经追啊,不得不拿出警校优秀毕业生的体能应对了。
一条短短的走廊,百米冲刺的速度全力奔跑,根本没多久就到了头。
鬼医生追上来,林月瑶早就准备好,身体一扭,灵巧地反窜出去,向着四个房间狂奔。
一边跑还一边对假人问:“咦?你怎么在这?”
随意找了个房间冲入,里面两人嚎叫起来,林月瑶抬手制止:“自己人!嘘!”
两人镇定下来,问她找到什么了。林月瑶哼哼哼地从口袋掏出线索来,三人一拼凑,得到了小半条故事线。
线索是病床上摸到的,她想都没想就揣进兜里了,什么内容也没看。
那两人嘀嘀咕咕猜了一阵,说是要去434号房。林月瑶让他们先走,自己找到斜上方监控,比了个耶,踮脚凑近,再次用唇语:“帅不帅?”
帅啊,怎么不帅?
夜视镜头下,她微微喘息,洋溢着开朗的笑,得瑟欢喜极了。
陆行舟的手指碰在显示屏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没法钻进去,为她把碎发捋到耳后。
他重新坐好。
当初两人挤在出租房的那段日子里,陆行舟常常帮卫如云吹头发。
他闻到那股香味就心里发软,软得要化了。
卫如云总会抬起脸亲他的下巴,笑着说:“你也留个长头发,我帮你洗。”
陆行舟就回她:“坏蛋,你才不会帮我洗呢,就是想给我扎麻花辫。”
她被戳破,把脸埋在头发里,欲盖弥彰地喊:“麻花辫多好看啊!麻花辫!”
卫如云,想要回归正常,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呐……
中控又在拿纸巾了,哽着脖子对林月瑶道:“请!把!假人!放下!”
林月瑶咋舌,连连点头:“这就放这就放,哎呦我错了,别哭嘛……”
鬼医生追来了,她把假人往鬼医生怀里一推,趁着他接假人的功夫,自己矮身一滑,泥鳅似的窜出去,同时用力一扯又把假人捞回头。
鬼医生:“……?”
还回去的意思是,放在原来的房间里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