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能救他们吗?
必然是不能的。
向阳要的是从巫师嘴里撬出真相。
“你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少,我也不想这样的,多少年没睡过好觉了……”
“讲重点。”
“我其实早就该死了……我毁了这个小镇,我不配……”巫师还在痛哭流涕。
向阳抽出斧头,哐当一声砍在桌子上。
“讲、重点。”
她很讨厌听人诉苦。
——
梅丝夫人从散乱的发鬓里揪出一团蛆虫。
“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赶回家的爱德华抱着妹妹。
梵妮脸上依旧挂着笑,大大地张开嘴,试图得到食物。
已经没有食物可以给她了,苍蝇比蝗虫还要恐怖,在掏空了燕麦粥、蔬菜水果、生肉熟肉之后,这群红眼睛的东西把主意打在了活人身上。
他们躲在房子里,紧关门窗,依偎在一起。
可没有用。
身上不停地冒出虫卵,孵化蛆虫,用不到一会儿,它们就能长成吃人的苍蝇。
爱德华把手指伸进梵妮的嘴里,揪出死咬不放的苍蝇,哆嗦着道:“梵妮,把嘴巴闭上,眼睛也闭上,梵妮,不要害怕,妈妈和哥哥在这里……”
梵妮呵呵地笑起来,口水和血水混杂着流。
她的肚子被妈妈喂得滚圆,撑得有些可怕。
“别卜西啊……”梅丝夫人不管不顾,摩挲着从壁炉上拿下来的交叉十字架,放在额头上祷告。
“别卜西,给予我们幸福和欢乐的王,啃食我们痛苦与不幸的王。
“我们暴食、贪婪、狂躁;
“贫穷、卑微、低贱;
“我们丑陋,我们有罪,但自愿化为养料来供养黑色的花。
“别卜西啊,我虔诚地、虔诚地……”
“妈妈!”
爱德华叫起来。
“闭嘴,不要打搅我!”她呵斥一声。
爱德华噤了声,他发现,妈妈的脸上满是汗珠,恐惧与绝望并不比他们少。
“我虔诚地信仰您,愿意侍奉于您,请放过我们完整的灵魂……”
“妈妈!”爱德华又尖叫起来,“啊——!”
梅丝夫人刚准备再次教训儿子,就听见窗户被推开的动静。
“夫人,跟苍蝇王是乞讨不出生路的。”腰间别着斧头的女人跳进来,快速把窗户关上,“你们还是没有上锁的习惯。”
她的身上也裹挟着苍蝇和蛆,被咬的血淋淋,很痛。
“拉特小姐,你怎么……”
“你把你的丈夫献祭掉了吧。”她快速地道,“你用他换了什么?”
梅丝夫人看看儿女,牙齿突然咬紧,发出咯咯的声音。
她雪白的脸慢慢涨得通红,从两颊,到整个头,好似崩溃的情绪在慢慢积攒。
“想必您也清楚了,所谓别卜西的交易不是公平的等价交换,任何简陋的错误百出的仪式都能得到反馈,它的贪婪不是显而易见么?”
向阳拿下他们的全家福,将照片抽出,果然,正对应男人头部的位置,用钉子钉着一只干瘪的死苍蝇。周围画着迷你的五芒图案。
她轻轻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找错。
——
梅丝夫人这将近四十年的人生里,有段时间叫“里根夫人”——毕竟她的丈夫姓里根。
他们在十六岁就结婚了。
“没什么不好的。”
大家鼓着掌说。
是啊,没什么不好的,他们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一起上学,长辈都熟悉,婚房也早早置办好了。
虽然她梦里白马王子的形象尚没有一个清晰的面庞,手指就被套上闪闪发光的钻戒。
十六岁的穿着婚纱的梅丝,盯着钻戒,跟大家一起笑得很开心。
他们在草坪上,跳舞啊,歌唱啊,闹哄哄地玩游戏。
“没什么不好的。”
母亲看着她凸起的肚子。
梅丝有想过生孩子,但她不知道怀孕是什么样。
从某天开始,梅丝哪怕吃一口饭都会吐得昏天黑地,吐得太多,胃酸腐蚀食道和口腔的黏膜,就会在秽物里掺杂着鲜血。
问里根怎么办,可他也很慌乱,还会哇哇大哭,钻到自己父母的家里。
她以为自己是得了绝症要死掉了,就去求助妈妈,像她第一次来月经那样。
——那回她也以为自己是要死掉了。
妈妈说,亲爱的你不会死,你只是怀孕了,十个月之后你就会有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梅丝还当自己是个小孩,乞求着爱抚,说,妈妈,我难受。
傻孩子,就是这样的啊。
妈妈织着毛衣,痴痴望着自己丈夫的遗像,喃喃重复,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又低下头织毛衣。
梅丝没能保住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她无缘无故地流产了。
在让梅丝连哭喊都没力气的阵痛过后,她爬进浴室清理。
地上多了个血色的小东西,小胳膊小腿,甚至还有分叉的小手指。
她还不知道那是流产,她以为她生了,小孩子都是从这么点,养到那么大的。
梅丝太开心,捧着这个小东西,就这么穿着脏污的衣服,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告诉大家,她生了。
大家惊呼着把她送回家,说,不要动,医生马上来。
里根被从学校叫了回来,他惨白着脸,背着书包,无助地站在一群人中间,然后跪下,捧着那个红色的没气息的小东西嚎啕大哭。
梅丝也想哭,可她再也没有了力气,像个植物人躺在床上,从眼角滑落泪水。
她后来又流产过一回,夭折了一个五个月的体弱孩子,才等来爱德华。
期间,里根还在上学,他父母包办了夭折孩子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没请什么人来,也体贴地没让她再次看到孩子的遗体。
梅丝也想上学,可没办法呀,她身体太差,而且有孩子要养。
里根很痴迷小婴儿爱德华,他说这是他苦心求来的身体最健康的孩子,是他生命精粹的延续。
梅丝喂孩子喝着奶,笑眯眯的,哪怕奶水里也有她的血,就像那些呕吐物里的血一样让她生疼。
里根和她行房事时,老喜欢在枕头边放一个交叉的十字架。
这个十字架梅丝很熟悉,到处都是的,不过行房时还有未免太怪。
“再生一个,我的里根太太,多可爱的小孩子,你不想要吗?我太爱你了,再生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吧,跟你姓。”
梅丝想说不,但她又怕丈夫伤心。他那么瘦弱,那么忧郁,湛蓝的眼眸和金色的卷发都让人很爱怜。
梅丝是在爱德华三岁时又怀上的,在那之前,不晓得为什么一直没有。
里根好兴奋啊,从工作的地方赶回家,捧着梅丝因为呕吐而汗津津的脸,使劲地亲吻。
他吻得好像要把她吃了,梅丝很害羞。
爱德华自从出生以来体质就比同龄孩子差一点,总有小病,让梅丝焦头烂额。
反而她怀孕后,爱德华身体越来越好,也许冥冥之中很是心疼妈妈的意思。
可他体质变得有点太好了,喜欢横冲直撞,经常撞到梅丝,梅丝就会教育他。
他攥着小小的拳头,压低视线,瞟着妈妈隆起的肚子,花儿样的嘴唇细微地蠕动。
很快,他眉头舒展开,并不听全梅丝的话,扭头跑了,扑进爸爸怀里。
没过几天,梅丝流产了。
之后几年,她陆陆续续怀了四回,都没保住。
她在行房时求丈夫说不想要怀孕了,丈夫说,没办法呀,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就是要怀的。
她去求医生,医生说,不好意思,没有避孕手段,除非你让你丈夫永远不碰你。
他们这个小镇多么闭塞而缺乏常识,避孕措施约等于没有。
梅丝在怀四个流产儿的最后一个时,人变得很憔悴很恍惚。
爱德华在外面玩回来,肚子饿,问她要燕麦粥吃,她没听见也没准备。爱德华就生气了。
十二岁的男孩,生气起来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从背后用力推一把妈妈,让她的肚子撞在门框上。
梅丝昏了过去,再次有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别卜西。”她听见里根她床边祈祷,“别卜西,掌管疫病的王,您的信徒再次献上新鲜的肉和美酒,虔诚地乞求您让灾厄远离我儿,赐予他仁慈与柔软。”
为什么是灾厄远离爱德华?梅丝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是灾厄远离她梅丝才对。
屋子里很暗,火烛的灯光幽幽地映照在里根的侧脸。
他左手拿着一杯美酒,右手拿着一把银制的小刀。
美酒有了……鲜肉在哪里呢?
脑袋里一个霹雳打下来,贯通了这么多年来的异常,寒意从心脏处蔓延。梅丝无法再装下去,装作刚醒,闭眼呻吟了几声。
小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又被快速踢进床底。
“梅丝!”他扑在妻子身上叫,“我在这里!”
纵使这时,梅丝也在无尽的痛苦和翻江倒海的自我否定里感到一丝甜意。
他还是爱自己的吧?
里根开始哭了,梅丝把他的头抱在怀里,眼泪吧嗒吧嗒掉。
可哭着哭着,梅丝又感到了蜈蚣般攀爬而上的毛骨悚然,一扭头,爱德华站在门边。
他还是太小,不会隐藏,稚嫩的脸蛋上阴云密布,翻着眼白,看他们,好像随时能拿刀捅了所有人。
低下头去,梅丝颤颤地捧起丈夫的脸。
还是那样忧郁的眼眸,纤长的睫毛,脖颈白皙,肩膀消瘦,这些都曾让十六岁的少女梅丝有过心动。
可是、可是,你哭得很像笑啊。
她说:“爱德华,出去。”
“凭什么!?”
“出去,作业写完。”
爱德华愤愤地走了,把花盆和各种架子踢翻,泥土和碎片到处都是。
梅丝没有理睬,吻住丈夫的嘴唇:“你再赔我一个孩子,就一个。”
泪水咸咸的,不好吃。
半个小时后,他们躺在一起,梅丝痛得浑身是汗。
里根在打鼾,梅丝坐起来,发现床上全是血,她的血。
她从床底拿出小刀,在里根脖子上比划。
杀不杀?
她好舍不得,况且,还不确定是不是里根干的,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而且里根是个善良到懦弱的男人,他很可爱,像只小动物。
她舍不得。
这么想着,小刀戳进他的脖子。
热腾腾的血喷了满脸,鼻子里都呛进去了。
天呐,真难闻,她还是有点舍不得,有点害怕。
梅丝拔出小刀,又捅进去,捅脖子的同一个地方,一下一下又一下。
满床都是血了,分不清谁是谁的。
“没什么不好的。”梅丝放空地念叨着自己的人生格言,拿起了那杯被放在床头柜的酒。
她闻了闻,原来是水。
“别卜西!”
梅丝高声地祷告,虽然不知道别卜西是谁,也不知道具体该用什么祷告词。
“美酒和鲜肉在这里!请拿走您的信徒,还我一个仁慈善良的爱德华,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像我。”
苍蝇,从某些缝隙里钻出,很快就聚成大团的虫云,嗡嗡声连成一片,响得人耳朵生疼。
这些苍蝇爬上了里根赤裸的尸体,挤挤挨挨,满得把他全部淹没,一眼望去,全是细密的昆虫足和灰翅膀。
它们有条不紊地切下肉块塞进口器,头腹都染上血红。
梅丝捂住嘴,死死压抑呕吐的欲望,眼睁睁看着丈夫的尸体被分食得一点不剩。
苍蝇们把她驱赶下地,津津有味地吸吮血迹,把一大半的床单都溶解消化了。
做完一切,它们四散开去,不知所踪,徒留破烂的床板。
梅丝久久地瘫坐在地上,直到爱德华怯生生地敲敲门,用哭腔问:“妈妈,爸爸?”
她拿起破烂的床单,把脸上脸上草草擦干净。
打开门,爱德华扑上来,小狗般蹭了蹭梅丝的胸口:“妈妈,发生什么了?你怎么样了?爸爸呢?是不是有坏人?我保护你!”
“爱德华?”她抚摸上儿子的头,“里根?”
爱德华反抱她,用真诚到炽热的语气说:“妈妈,我在这儿呢,不要害怕。”
梅丝冷静地告诉他,夫妻两个人离婚了,就在刚刚。
“那……爸爸人呢?”
“走了,离开这个小镇了,他会有更好的发展,我们要为他高兴。”
爱德华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忽略了一切疑点,泪汪汪地扯出笑来。
不久,里根的父母同事好友都知道里根离开小镇了。
他的父母找上门来,在屋子里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带着梅丝去找了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巫师。
梅丝麻木地接收着巫师教给她的简单法阵,防止里根的灵魂不能去到别卜西那里,又听着里根父母肝肠寸断的哭诉。
他们没有让梅丝血债血偿,透着里根家特有的懦弱。
“我可怜的儿子……梅丝,我们教他献祭,但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但你也给了他相应的惩罚,梅丝,看在我们也很爱你的份儿上,把爱德华好好养大吧?”
于是梅丝把爱德华养大,又生下梵妮。
梵妮很瘦弱,梅丝没办法,就偷偷把里根的父母也献祭掉,不过可能中途有点失误,别卜西没有完全理解她的意思,让梵妮成为稍微一饿就会异变的孩子。
她喜欢生啃小动物,总把衣服弄脏,非常难洗。
梅丝虽然对这样的女儿感到厌烦,但她原谅别卜西。
衪似乎就是不太聪明,因为爱德华也出问题了,总是把自己当个女孩——她说的希望爱德华像她,不是希望他太女性化来着。
她以为生活会就这么平顺地过下去……
——
“梅丝夫人。”向阳半蹲下来,直视梅丝通红的双眼,“巫师说,反正难逃一死,去他那里忏悔吧,万一呢?”
“……活……?”
梅丝有点动摇。
向阳没工夫等她平复心情,夺过十字架扔了,拽起她,又拽起抱着妹妹瘫坐的爱德华,强硬地把他们推出去。
“跑!跑到巫师那里!不许停!”
“可是……”
“没有可是!”
她把腰间的斧子系紧,独自往猎人的地方跑去。
一路上,惨烈的嚎叫不绝于耳,有人在她身边扑倒,扭动着抠下自己腐烂眼珠。
向阳跨过他,也跨过很多倒下的人。
猎人小屋比其他房子烂得要快,向阳把墙外翘起的木头稍微一掰开,就能造出个洞。
猎人在家里发疯,拿着上膛的猎枪对准安妮。
“抱歉!但我们不能让这些东西活生生啃死!”
安妮并不反抗,低垂着头,只说:“可惜你儿子不在这里,不然我们在死前还能做一家三口。”
安妮失去了大半的面皮,即使如此也优雅从容。
他们的小屋腐朽得很快,向阳上脚踹两下就能破开个洞来。
猎人调转枪口,对着向阳,满目狰狞。
“这是报应。”向阳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一点愤怒和仇恨,“巫师说了,别卜西已经不满足少量献祭,打算杀死所有人。”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向阳了。
“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请求被我们背叛的神的原谅,请衪来对抗诅咒。神是仁慈的,不管你们做错了什么,好好地忏悔吧,不然就死定了。”
猎人和安妮对视几秒,都看出绝境逢生的喜悦。
猎人率先把向阳撞开,跑了出去,安妮紧随其后。
向阳顾不上揉肩膀,随手扯过草坪上还没来得及收的彩旗,开始奔跑起来,边跑边喊:“所有的罪人!所有信仰过别卜西、伤害过别人、甚至残害过生命的罪人,都跟我来,忏悔是唯一活命的机会!否则现在就要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吃干净!否则就死定了!
“梅丝夫人和猎人先生他们已经去了!你们千万不能等!”
这两个人在镇子上声望还算高。
一个人挣扎着爬起来,嘶声道:“我!我!”
更多的人在发疯发狠,已经末日了,要死了,将平日里小心翼翼掩盖隐藏的秘密暴露出来换一条命,谁还不会算这笔账呢?
还有些人,除了活命已经完全不能再思考,以为人多就意味着不会死,跟随着从众的本能奔跑起来。
他们浩浩荡荡,跑得就像一群可怖的丧尸。
惨叫、求饶、怒骂与推搡,闹哄哄。
巫师站在家门口早早画好的巨大五芒星中间。
梅丝一家、猎人和安妮,带头跪在他身边。
携带苍蝇和蛆虫的腐烂人群挤挤挨挨地跪下,为了离巫师更近一点,竭尽全力地往前挤。
“别卜西!”巫师向上天举起双手,“我们要对你进行反叛!你这个无耻的恶魔,怎敢引诱我们堕落,消磨我们的灵魂!我们在此对遭到无知背叛的真神而虔诚忏悔,请您展现出无边伟力,将恶魔从我们体内驱逐!”
“我忏悔!”猎人高声呼喊,“我的儿子早就死去,为了维持他的生命,我用其他人做了替代!”
这话并没有激起惊涛骇浪。
因为大家都在各说各话,嗡嗡声盖过了所有。
有人真的利用别卜西做了坏事,有人以为这不过是个神话,但不可否认每个人都有罪,大大小小,全不干净。
天色越来越暗,人们的哭嚎却越发大声。
就在向阳的视线逐渐变弱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
包裹着纯白色羽毛的类人生物款款飘浮。
衪的体积是正常人类的三倍大小,修长的身体和硕大的鸟爪,头戴金色的鸟喙面具,极其圣洁的翅膀撒下温暖的光点,苍蝇和蛆虫避之不及,竟然化为灰烬。
“人类。”
祂轻轻地开口。
向阳慢慢往后退去,按照一般套路,这东西其实也是不会救人的。
她引导大家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骗出他们的秘密,方便一网打尽,最好是弄出true End。
有人在拉她的手。
向阳下意识挣脱,扭头,陆行舟站在她旁边,表情轻松:“哇,快给你打通关了。”
衪张开双臂,双腿并拢,仿佛就有要悲悯地说上一句“神爱世人”。
然而,衪说的是“污秽之物”,语气满含憎恶。
陆行舟拉着向阳进了自己的房子:“快点躲一下,不然你要人间蒸发喽。”
他的房子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依旧整洁干净。
“让让。”陆行舟把地毯踢到一边。
“别卜西?”向阳试探着喊他。
陆行舟回头:“这只是我的游戏名,按人类的说法,应该叫网名,我的真名是……”
“停。”向阳打断,她可不敢知道恶魔的真名,很犯忌讳的,“聊点别的,我还有很多搞不明白的地方。”
陆行舟把椅子拉开,请她坐下,倒上一杯热茶:“你说。”
向阳恍惚听到外面尖利的惨叫,看着血液干涸在皮肤上的手指,最终还是喝了口茶,话在嘴里绕了绕:“……这个副本挺奇怪的。”
不是太难,解谜部分很少,仿佛只是要玩家去了解一个一个陈年往事,又荒诞,又真实。
“这是你们策划做的,跟我没关系。”
“可你能来到现实世界,那你究竟是一段程序,还是一个怪异的生命体?为什么这个副本的其他人不能来到现实世界。”
“我是个生命体,这点你不用质疑。”陆行舟看她很渴,又给她添茶,“你们公司有阴谋嘛,他们把我这样的生命体镶嵌在连接两界的游戏程序里,等待、孕育、孵化。”
他伸出拳头,然后五指张开,做出爆炸的动作。
“然后就能为他们所驱使了。”
向阳难办地啧了一声,伸出手在额头和太阳穴上摩揉按。
这种事情,她个小人物搅和在里头算什么啊?
窗外又是一阵白光爆闪,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爆破,似乎祂在放大招。
向阳闭上眼睛,等了足足两分钟才睁开。
陆行舟把玩着向阳喝过的茶杯,羡慕道:“好强的破坏力。”
向阳扯扯嘴角:“……你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