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两个人有时间这样静静坐下来，石安看着杜香跟他说某个菜好吃，顺手就夹到他碗里的样子，恍然间就想到那个时候她偷偷的在饭桌上将好吃的留给他。
心里酸涩又宽慰。
难得的是，他们一路走了这么远。
难过的是，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了。
他是看着她如何蜕变的。
杜香不属于那个小村子，在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熬着备考的那个时候石安就知道。
杜香不属于他，在那些往来的信件里她一次次激动的谈及她的理想与愿景时石安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了。
她有她的追求，有她想保护的人和事，不再是个需要在家等着他保护的小姑娘，即使在那段短暂的需要别人保护的时间里，他也并没有做到多好。
新婚之初他还是让她在石家受委屈了，后来将她接过去，自己的任务也总在打断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
她从未抱怨过什么，也从未觉得他有什么不好。
就连走到今天，一开始也是为了他，想要保护他，想要替他守护原本该他守护的人。
只是慢慢的，那些由他在她心里带来的附属品逐渐排在了他之前。
她走的路，没有一步有问题，于公于私，他都该替她感到高兴。
可石安知道不是这样的，他曾经排在过第一位，他知道那个独一份的位置有多好。
偶尔心里也会有压不住的念想，想要问问她，他还能不能重新回到那个位置。
石安不清楚一开始他们两个谁喜欢谁多一点，那个时候杜香一边依赖他这个丈夫，一边毫不犹豫的护着自己，偏私自己。
自己好像也是。
可现在，倒是他精神上愈加洗不脱对她的依赖，而她，她的心里已经装了太多，装的越多，属于他的份额就越少。
看着杜香吃饭还不忘思考的样子，石安无奈，压下纷飞的思绪。
难得放松心态调笑她，“真不知道这所学校对你做了什么。”
杜香回神，要说起这个她可就有兴致了。
涛涛不决的爱国主义信念和知名伟大校友张嘴就来。
她说的憧憬敬仰，石安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倒真像是家长和滔滔不绝的晚辈。
临走的时候石安有诸多不舍，但好在离年底也不远了，到时候就能好好相处，不像现在这样，只是匆匆看一眼。
杜香送走了他打算今晚早点休息，难得的假期。
在她哄着要入睡的室友跟她一起去撬枪械室的门之前是这么计划的。
还是那句话，她这个年纪，她睡得着？
锁一开她就打发走了室友，虽然室友怕她大晚上害怕，打算舍命陪君子，但被杜香一番思想教育劝退。
大家都是人民的好儿女，封建迷信要不得，这么晚了，有鬼也该睡了。
况且说出去吓死室友，她正儿八经重生来的，深究起来她们全是活人，就她一个死人，一个真正死过的人，怎么不算活死人呢，鬼能有她厉害？
她错了，鬼确实比她厉害，在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到时杜香是这么想的。
但很显然她不是这么做的。
韩远州吃痛的被突然丢过来的凳子砸倒。
杜香听见声音开了灯，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次是真的欺师灭祖了。
现在的局面怎么看都是她的问题多一点，大晚上撬锁是她不对。
退一万步来讲，他大晚上还在难道不该是全责吗？
“老师您怎么会在这，我晚上睡不着，想来再巩固巩固，您快吓死我了。”
韩远州傍晚没有等到杜香，晚上睡不着，过来拆拆卸卸心绪有些不宁，后来索性就决定晚上睡在这边，可能是用来午休的行军床到底有些不舒服，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外面撬锁的声音让他瞬间警醒。
仔细听了听嘀咕的声音，是杜香，原本他是要起身去开灯，就晚了一步。
如果她倒打一耙的话是在把他扶起之后就更有说服力了。
韩远州起身看了她一眼，杜香心虚。
不等他说话，杜香迅速鞠躬。
“老师晚上好，我去学习了。”
老师不太好，不管了，学习要紧，老师看见她努力学习应该能消气？
杜香的愧疚紧张心理也就那一会，一旦投入，她是真的能做到心无旁骛。
韩远州时不时看一眼时间，眉心紧锁。
夜渐渐深了，杜香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随着她第一轮学习结束，第二轮的时候其实已经不需要韩远州指导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做他的事，自己随意的拆卸还原。
之前拆的重点在构造，现在再看就是细节的东西，也就她赶时间，有时候一次性拆太多，会让韩远州帮忙一起还原。
本来她还得来个两三次才能全部完成，但杜香今晚特别有干劲儿，她打算熬个通宵完成。
她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做，这个东西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
凌晨四点多钟，看着架子角落里睡着的人，韩远州皱眉，轻声叫了叫，随后叹了口气，将人抱起来安置在行军床上。
看着睡着的人，韩远州细细打量着，他的确对杜香有些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
她很尊敬他，作为老师。
他有段时间的确是存了死志，如果不是记挂家里人，有时候也会宁愿石安没有救下他，牺牲在任务里总比变成一个废人好。
这个灰暗又无人问津的枪械室很适合他余下的人生。
远离与过去有关的一切是他唯一能劝自己活着的逃避方式，
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有一个整日浑浑噩噩等死的人，他叫韩远州，以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人，现在是一名并不尽职尽责的仓库管理员。
后来，他有了一个学生。
她不知道，也不会明白，比起周三和周五，周二和周四他会更开心些。
那两个日子往往是期待最盛的时候，到了周三和周五的上午，期待会逐渐变了味道，夹杂着抵触和逃避。
周三下午下课后，她会在八分半到九分钟之间赶到准时敲门。
周五久一点，十一到十五分钟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