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陀城,被号称二十万的西疆兵马围住,
上将军谢君武“死战”的将令依然发出。
将士们全部掏出了一块红布,系在了额头之上。
谢苒虽然亲眼看到,倾耳听到父亲说出那两个字,但看到身边的军兵额上的红布,已经了然,那是死战得讯号。
“没想到还是晚了!”
谢苒心中泛起一阵酸楚,酸楚过后,是难以言喻的不甘!
她谢苒从打擂,上阵杀敌,到闯关,一路搏命到了陀城脚下,见到了爹爹,还没见到爷爷呢。
她来,可不是为了让一家人整整齐齐死在一起的!
“不!”
她高喊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手持长枪刺了出去,直接扎透了两名西疆兵卒:“还没完呢!”
死战,该是誓死搏杀!
而不是一定要死在这里!
她用力把枪拔出来的时候,鲜血飞溅。
带着温度的鲜血和她煞神一般的眼神,让周围的敌兵都有些胆怯,围而不攻。
能斩杀朱靡和廖成风的人,他们怎是对手?
陀城兵马陷入西疆的包围之中,眼看城破在即,霍焰吹在高台之上高兴的手舞足蹈,拍掌大笑,仿佛谢忠奎的人头已经是囊中之物。
就在此时,突然背后传来鼓声阵阵,紧接着号角和喊杀声中,一队人马在后方杀了出来。
猎猎旌旗招展,麒麟暗纹旗上是“郑”字,火红的“谢”字旗,还有“郑”,“靖”......
援军终于到了。
靖明辰和李戬一马当先,中间夹着一辆战车。
战车之上三个人,谢七叔,十二叔,还有未济军老将,如今在后军负责掌勺的罗盏。
霍焰吹望着冲过来的人马,不但没有惊慌失措。
反而合掌大笑:“好啊,这下子谢家人都到齐了!”
罗盏手中六面小旗颜色各异。
车后一个赤裸上身的精壮士兵,听罗爷吩咐紧敲战鼓。
苍老的声音大喝“摆阵!”
那声音,虽然苍老,却不失雄风。
身后军兵涌入京场,瞬间,百人一伍,摆出阵型。
谢苒惊喜:“鱼骨阵!”
而更惊喜的还在后面!
接着,又一阵骚动。
她身边不远处半数的西疆士兵,竟然一下子掀掉了自己身上的西疆衣服,露出岱国军兵的衣服。
其中一个军兵冲着她喊道:“百人精骑来迟!将军恕罪!”
“不迟!来的正好!”
这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谁能想到周围的西疆军兵中,竟然有一半是乔装改扮的。
他们究竟是何时混进来的?
背后一定有高人啊。
这高人是谁呢?
不远处,元河宽阔的水面上一阵震耳欲聋声。
几艘大翼战船冲着陀城方向驶来,为首的战船上有三层,最上面层的甲板之上,一员女将,居高临下威风凛凛,面赛桃花,美艳无双。
那巨大的战船之上,少说也有千人。
而这样的战船,后面还有四艘。
女将身旁,一名身强体壮的女传令官,声如洪钟:“落屿镇客将军到!西疆军兵不想死的躲远点!”
八座戎镇中唯一的水寨,落屿镇的援兵到了。
战船刚一停稳,就有小船就从底舱接连驶出,每艘小船上都有十几人,这些人驾着小船靠岸,跳上岸,直奔陀城。
东城门已经被攻开,里面的军兵拼死杀出,将一员老将抬了出来。
外面彭轩他们接应。
“爷爷!”
那老将,苍老干瘦,精神萎靡。
印象中,一直高大到自己抬头仰望,能遮眼前天空的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瘦小。
她腾空跃起,飞身而至。
一把握住了谢忠奎的手。
“爷爷!”
谢忠奎一见孙女,浑身一震,黯淡的眼神中难得闪过一丝光亮。
不敢相信!
自己的掌上明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爷爷是我!”
“阿苒,真的是阿苒吗?我莫不是在做梦?”
爷爷颤巍巍的抬手,摸着她的额头:“阿苒的脑袋有这么大?”
谢苒满脸泪痕,那额头肿的有些疼,但此刻脸上是带着笑的:“被马蜂蛰了。”
“啊?又捅马蜂窝了?”
他大概是忆起谢苒小时候经常闯祸,捞鱼掏鸟都是事。
有一次,捅了马蜂窝,用床单包着塞进了灶膛要烤着吃。
当然,被蛰的挺惨不忍睹的,像个猪头。
她掀开爷爷身上的薄毯子,只见腹部包着绷带,鲜血渗出。
这么多天了,伤口还愈合,看来伤的不轻。
而陀城连水和粮食都缺,肯定也缺医少药!
要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给爷爷找个好大夫!
“爷爷,孙女替你开道!”
那小船上的军兵已经冲了上面,一员男将高喊:“安国侯何在?!请上战船!”
“这边!”
谢苒一摆长枪,前面开道,直奔那小船而去。
“谢苒!谢苒!客将军你看,他们就在那里!”
陆吟跑上甲板,虽然晕船吐得七荤八素,但看到谢苒他们的那一刻,他也顾不得了!指着谢苒的方向,高兴的大叫。
客襄云眉目流转,点头微笑:“这就是你说的斩杀了廖成风和朱靡的那个女娃?果然不错,枪用的干脆利索,一点废招也没有。
停了半响,她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冒进了些。”
客襄云只带了五千人,五艘战船。
但她是唯一一个毒洛也要忌惮三分的戎镇将领。
这是因为落屿镇的得天独厚和客襄云的八面玲珑。
落屿镇是一座水寨,背靠千邙山,毗邻万里庄。
千邙山层峦叠嶂,高耸入云,山上雪水融化,积少成多,汩汩流下,再汇聚无数地下水脉,才有了元河。
无论西疆还是千邙山后的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元河,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
落屿镇其实是岱国,西疆,草原三地交界之处。
历来,此地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三个地方的人马都想独吞此地,独占水源以克制他方。
五年前客襄云到此地,一手强兵,一手互市,将此处治理的安安稳稳。
所谓强兵,客家水上虎鹗军令人闻风丧胆的战力,加上尖船利舰,无人能敌。
而客襄云在落屿镇开启互市,让西疆人和草原游牧民族的人,能在这里卖掉他们的牛羊兽皮,换取他们想要的盐巴,绸缎,茶叶。
客襄云还在此开设医馆,义诊施药。
不用再通过战争和流血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三方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孩子老人生病能求医问药,日子也都越来越好。所以大家自然都感念客襄云,对她十分拥戴。
据说有些草原上的部落,还把落屿镇奉为水神娘娘。
毒洛可以眼都不眨的拿下岱国,
但轻易不敢动落屿镇。
毒洛和霍焰吹看到元河上巨大战船的时候已经觉得事情不妙,
没想到郑麟帐下有高人,能请得动这尊大神。
谢苒保护着谢忠奎,一行人已经登上了战船。
那群西疆的军兵,看到客襄云亲临,一个个不敢靠前。
试问他们的亲眷家小,哪一个不曾吃过在落屿镇买的盐巴?
没有盐巴,细粮,药物,他们的孩子有一半都会在早年夭折。
霍焰吹从自己所在的高台上下来,肥胖的身体让他爬的有些吃力。他顾不上自己气喘吁吁,劝道:“主上,如今金武和落屿两个戎镇的人都来了,若是其他六镇也来,我们怕是得不了什么便宜。”
“再说,青衍那个狼崽子,肯定早就被客襄云这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了,我们和她动起手来,难保他不会带着三十六部撕毁盟约,到时候我们孤立无援,落得个空手而归,就更糟糕了。”
毒洛沉吟半晌,脸色很是难看。功败垂成,任谁都会满腔怒火。
良久,他咬牙切齿道:“吩咐人马,不用追击战船。但陀城,一个活口不留!”
等谢忠奎上了船,陀城四个城门已经破了三个。
剩下一个,守与不守区别不大。
西疆人开始往里冲,要屠城!
这一次,变成了西疆人要封住出口,而陀城里面的人马要杀出来!
谢君武带人往外撤:“不要让西疆的人封住我们的去路!”
抬头看见一袭黑色战甲,在前方奋勇杀敌。
“阿苒,你怎么又回来了?”
看见是她,老父亲满心着急。
“爹,爷爷已经上船了,我来助你!”
客襄云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战局。
那些陀城士兵似乎看出了西疆人忌惮这位女镇将,便都聚拢到水边。
前有客襄云,后有郑麟,中有小将奋勇杀敌。
鱼骨阵竟然还可以变换移动,每一次挪动,都会“吐”出十几个西疆士兵,都已是没了气息的四人。
将场上的情况,还是扭转。
西疆将领心疼自家兵马,
都暗自下命令召回。
一时间,二十万人竟然溃不成军。
谢苒将爹爹扶上了战船,终于松了口气。
陆吟跌跌撞撞跑下甲板,拉着谢苒,又哭又笑:“阿苒,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哎呀,你这脑门怎么了?”
谢苒也很高兴,一抹额头,想起了那个闻笙的小道士:“我没事!我要送你个大礼!”
“不急”
谢苒的盔甲上满是血迹,他也不嫌弃,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
“走,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战船上,女传令兵对着郑麟他们打出旗语:“落屿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