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头颠牛被谢苒引着往西而去。
彭轩心急如焚地纵马去追,但他的战马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在如此震耳欲聋的牛蹄声和庞大的牛阵面前,那匹马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没跑多远就死活不肯动弹了。
\"畜生!要你何用?!\" 彭轩怒不可遏,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鞭,但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他只得抛下战马,再次跃上了山崖。
此时,陆吟、陆叹和麻七七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彭将军,他们去哪儿了?\"
彭轩指着前方的西面,神情焦急地说:\"往那边去了。\" 说着,他伸手扯下了自己的盔甲,扔到地上。
\"你要做什么?\" 李戬惊愕地看着她,满脸疑惑。
\"这东西跑起来太沉,影响速度。\" 彭轩一边解释,一边继续解下身上的其他装备。
他大戟往一旁一插,对李戬道:“李将军,阿苒引开疯牛,就是为了救援沧溟镇,等疯牛过了,你要尽快清点人马去往沧溟镇救援。”
“是。”李戬领命,眼角湿润:“彭将军,你可一定要找到谢元帅啊。”
彭轩从一个军兵身上抽出长刀握在手中,目光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
他顺着牛群的踪迹,狂追而去。
这一切的惊心动魄,麻七七看在眼里。
她望着彭轩远去的身影,眼睛突然湿润了:“彭将军对谢苒,真的是情深义重啊。”
陆叹过来握着她的手。
她却突然哭了出来。
“七七,你怎么了?”
陆叹问了许久,麻七七才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若我一日生死不知,你可会像彭将军对谢苒一样,生死不离?”
陆叹觉得她不太对劲,拉着她走到一边,紧张且关切的问:“七七,你什么意思?你,你究竟要说什么?”
麻七七擦了擦眼泪,微微笑道:“我没事,我没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破颠牛阵的方法。”
“你有破解之法?”陆叹立刻问:“可有危险?你不是要涉险吧?”
“我又不傻。”
麻七七挤出一丝顽皮的笑容,沉在一口气,对陆叹坚定的说:“其实我很感谢阿苒。当年的蛇阵,她放了我一马。在江国的时候,我的师叔作乱,差点害的大军损失惨重,阿苒不但没有迁怒于我,还把我带回来了。我这才有机会认识你。”
陆叹着急的问:“你究竟要说什么啊七七?”
“陆叹,人要知恩图报,更何况,我们在谢苒的帐下,本就是要替她分忧解难的。”
麻七七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我有破解之法,我要替谢苒解了这颠牛之困!”
她松开了陆叹的手,从随身带流苏的小袋子中,取出了一支竹笛。
“你是要召唤蛇?牛不怕蛇,这不管用吧?”
陆吟走了过来。
麻七七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竹笛递给了陆叹:“这是给你的。你替我保管。”
然后,她又取出了一只红斑竹笛子。
红色的竹笛身上,斑驳的黑色点迹,如同泪痕。
“你可以操纵牛群?”陆吟也走了过来。
陆叹此刻已经意识到事情有所不对,麻七七肯定是骗自己的。她这一次要涉险,甚至有生命之忧。
他拿着竹笛,突然拉住了麻七七的手:“不行,我必须陪你一起去!”
“不行,此法我从没有试过。你在我旁边,我容易分神。”麻七七拒绝了陆叹,转而对陆吟道:“我需要把一处高崖,你要让大家散开。”
“果然能退牛群吗?”陆吟有些迟疑。
“试试吧。”麻七七想起了谢苒对自己的好,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终于有机会,可以救阿苒一次了。”
看到陆叹还想反对,麻七七连忙阻止道:“你别拦我了,如果今日是你做了这样的决定,我绝对不会拦你的。”听到这话,陆叹顿时哑口无言,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口。
麻七七看着陆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还要嫁给你呢!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按照你们岱国的习俗来迎娶我,三媒六聘,一个也不能少!”
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暖,仿佛给了陆叹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陆叹凝视着麻七七,眼中模糊了泪水,轻声说道:“那你不可以食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深情与不舍。
麻七七点点头,转而对陆吟道:“你开始散人吧。要快,谢苒撑不了多久的。”
然后转身离去,留下陆叹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谢苒望着前方,茫然的狂奔。
身后失血过多的香逢,早就昏死过去了。
牛群越逼越近。
虽然黑马还在奋蹄狂奔,但是谢苒感觉到,它已经快力竭了。
或许现在把香逢推下去,减轻背上的负担,它还可以多跑一会儿。
不过一旦把香逢推下去,她就必死无疑了。
谢苒始终狠不下心。
她抬眼四顾,四顾茫茫。
心中也茫茫。
或许,这就是她的归途?
其实在下定决心引开颠牛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可能是一条死路。但是身为大将者,何曾畏惧过死亡?
战场上只有胜败,生死从来都是度外之事。
对于她而言,
死,其实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在她看来,死并不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生死之隔,就如同一道门。谢家的人,她和四叔,十二叔,十一叔在门的这一边,而其他人在另一边。
死亡对于她来说,只是推开这扇门,从这一边,走到了另一边。
只是,她还是有些舍不得这尘世的。
舍不得十二叔,十一叔,四叔。
还有众多好友,李戬,陆吟他们。
最舍不得的,是彭轩。
她的眼角,泪水滑落,在奔跑中被风带走。
她闭上眼睛,在身后紧逼过来的奔牛蹄声中,似乎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她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她不想爷爷,爹,哥哥看到她的时候,说她是一张苦瓜脸。
似乎,还有笛声。
怪异的笛声,断断续续,时而尖锐时而呜咽。
似曾相识。
笛声越来越清晰,虽然越来越远的感觉。
不,不是笛声清晰了,而是身后的牛蹄子声,怎么突然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