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芥居然和云卷分开比试。
云舒混在人群里,冷眼旁观衡芥场上的热闹。
刚结束上一场比试的黄雀在后小队人员从擂台慢慢下台。云舒并不认识她。
云卷去了何处?
赶过来时,居然已经不见云卷的身影。
旁边同样看着热闹的修士和同友闲聊,传进云舒的耳中:“你可知那人是谁?”
“谁?”
“黄雀在后的那名女子。”
“好像是长家的人,不过也落魄了,全族只剩她一人。”
“修为也没有,只能沦为平武修,连体修都算不上。”
长家?
云舒眺望水镜上显示的第一名,云卷和长家人搭上,是纯属巧合吗?
恐怕不是。
回忆竹林谈话,叶宁和长家的一位小姐有纠葛,这位小姐恐怕就是现在跟云卷组队之人,否则自己很难想象实力不足的云卷会放弃仅次于自己实力之下的衡芥不选,偏偏选择一位寒门落魄的小姐组队。
自己与叶宁,云卷和长家人,都是恩怨缠身,道不休理不清。
她有何计划?是冲着自己还是叶宁而来?
若是冲自己而来,暂时想不出实力差距之间,她有何方法使自己落马。
若是冲着叶宁而来,除去叶宁和长家人的恩怨,便剩下体内的禁刀。
还是别的……
云舒负手在后腰,大脑内换位思考,模拟着自己换成云卷的动机和未来走向。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
云舒回到自己的场地,见叶宁脸色不好看。
便问:“怎么了?”
叶宁将少女全身扫过一遍,十分古怪,只是沉默摇头。
他不愿回答,那自己也不好再追问。
云舒道:“下一场我想挑战水镜榜上的第一名,你有信心吗?”
实在想不通,那便将计就计。
叶宁却忽然问:“你今日换过衣服吗?”
云舒拧眉,似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提问:“未曾。我这一身是灵力凝结而成的法衣,不需要频繁更换。”
“那便是了。”
云舒等着他为何的下文。
叶宁左顾右盼,仿佛在警惕什么人。
云舒直接给他布下一层隔音结界。
“我刚才遇到了一个与你一般无二的高髻蓝衣的女子。”
叶宁挠了挠脖子,有些不好意思,明是垂首,却顶着一双明眸偷看云舒的神色。
“那个人,是你吗?”
他的内心,同样在等待云舒的回答。
云舒转眼,一下子猜出叶宁遇见的那人是谁。
面色淡然冷静,也有一丝安抚的意味:
“是,也不是。她伶牙俐齿,善于诡辩。你不必将她的话放于心中。”
“不过,”云舒语气转换十分自然,明是带着严肃的交谈,因一声溢笑化成春初流淌的溪水,温暖舒服,“你是如何区分我她?”
就连衡珩尚不能分辨自己跟云卷。
少女的笑是鼓舞他信心的增强剂。
是纵容的号角声。
叶宁彻底脸红,赧然不已。
“姐姐的表情和神态,以及身体的一些微小的动作,都跟她有一定的区别。”
“即使再完美接近,在我看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细节怪吗?
云舒心中思忖,随口夸了一句:“那你也挺厉害的。”
被云舒承认了实力的叶宁压着心中的澎湃,明眸越发明亮耀眼,整个视线唯有云舒清晰可见,剩下的全沦为她的背景。
沟渠的月亮并没有坠落,她仍然高高在上的挂在夜空,为他照明夜之路。
失落、背叛、阴暗一扫而空。
她的目光,是他心之向往。
黏腻的,阴沉的,见不得人的心思随月亮的接近,诡谲多变,潮起潮落。
“我会一直注视着姐姐,永远。”
叶宁的眼睛乌亮得惊人,像是嗑了药,如海扑面的极端兴奋情绪逼近云舒的眼角,却又悄然无息转移,生怕少女发现了这含蓄沉重的情愫。
“在我眼中,谁也无法代替你。”
叶宁一直垂首,云舒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云舒道:“永远注视的程度大可不必,你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样就行了。”
叶宁十分乖巧:“好的。”
下一场比试接着开始了。
云舒推掉那些想要挑战自己的组合,向隔壁场地的战队发出挑战令。
不过一刻钟,悬浮的巨大水镜刷新,显示第一名与第二名的正在挑战中。
云舒带着叶宁在一众修士的隐晦目光之中欣然飞落云卷场地。
鹏鬣食日vs黄雀在后。
另一边的云卷依旧覆面,婀娜曼妙身姿引得众人浮想联翩,她正跟着队友隔音讨论战术。
见云舒已到,停止交谈,反而轻音:“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若不同意,我的挑战令就算是一月半月都不会排上。”
云舒带着叶宁止于场地一面。
烈日高歌,煦风游行,将场上几人衣裙卷出几分潇洒飘扬。
象征天圆地方的擂台,一面暖得耀眼,一面冷得夺目,互相对抗,互相扶持,有无相生。
“茫茫今古,不过是一局棋枰。看几人争,几人败,几人成。最后仍是满盘算子,交付黔嬴。
有人愿以凡人之躯比作枭雄,有人愿付终生换平庸,前者翻身如坠深渊,终不起;后者一生碌碌无为,客无名。”
场外,赶来看热闹的屠苏醉斜身一歪,紧挨着衡珩的肩膀,笑问他:
“你觉得大多数人是何种人?”
衡珩略瞧他一眼,“你又看出了什么?”
“先回我的问题。”
“顺他来,顺他止,顺他行,可若天意便是这般,为何世上仍有如陈吴二黄、西楚霸王等逆天改命之人层出不穷?
有人顺道而下,就有人逆流而上。
天欲平庸,我本不屑。怒其争,活自我。
地作下乘,我舍怜悯。志再夺,生本我。
蝼命出身人,心欲比江海,我认为大多数人是前者。”衡珩道。
“我也是这般所想。”屠苏醉指着场中\"未开场势已僵\"的局面,指点天机般,“但争夺多了,每一步都是走在别人的刀尖上,断不能完好出局。我看这场比试云舒叶宁恐有回天乏术之象。”
“什么?”
一箭当空,梅失魁宫。
话中主角,云舒凝视着对面蓝衣云卷,实际上是在打量与云卷结伴组队之人。
一袭衣色混合的服装,似乎把能穿的都穿上身,发不齐,褪色发带沾染几粒霉点。
身微驼,手缠绷带,面容暗白无光,明是正值花季,却已有败落腐糜之势。
云舒从未见过此人,余光发现并肩的叶宁死死盯着那女子。
便问:“你认识?”
叶宁听见云舒之声,仿佛魂定一样,欲说不说。
对面女子从叶宁落场时,怨恨的视线从未离开过他。
她怨怨抬起手,在云舒叶宁的目光中,打出几个手势。
一是双手合掌。
二是右手指着她自己。
三是双手比六傍走。
四是右手朝下。
五是右手伸三指朝下,搭在左手一指。
最后一字,由她嘴型无声说出:
吧。
叶宁受惊,直接躲到云舒身后,装作不知不觉。
云舒这才明白,对面人,竟是个哑女。
而且还和叶宁有着挺深的恩怨。
但云舒未曾学过哑语,不明哑女方才之意。
云卷主动介绍:“玉缺点,天人王。这位是长旗姑娘,旗头的旗。”
叶宁听见长旗的名字,面色退意更重,悄悄扯着云舒的衣服,似有不战之意念。
但来都来了,岂能有不战之理?
云舒扯出叶宁,冷道:“我不管你和那位长姑娘有何恩怨未解。从踏上擂台起,比试已经开始,无论如何,唯有进而无退之理。”
长旗的存在就像一座山,压着叶宁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云舒先行出头,唤出双环寒月金轮。
“我本以为你会和那家伙永远待在一起行动。”
云舒指的那家伙,自然就是衡芥。
云卷笑道:“天天待着一起多没——”
话音未落,一抹寒光裹挟着冷风逼近云卷的颈部!
云舒已经发起攻击,瞬间之际,凭空出现一把断头的红缨枪救下云卷!
持着断头红缨枪的杂裙女子,长旗蓄力弹回寒月金轮,护在云卷前方。
“耍枪的?倒是够威风。”云舒唤回金轮傍身,“不过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没有修为,反而显得我不够气度。”
云卷从长旗背后探出头,笑道:“那你如何呢?”
“封锁修为,以凡对凡,做到公平。”
“但是——”
云舒收回金轮变金环戴髻,下一秒竟直变出天赋法宝——张扬金烈的黄金符。
黄金符一出,方圆几里的色差都暖了几度。
烈蛇绞身,火女浴火重生,好似永堕无间地狱的妖魔鬼怪爬上人间。
群魔乱舞。
“我认为,以十成十的实力迎接对手,不留一丝力量,才叫真正的气度。”
云舒的脸在紫金火光中,半明半暗,如鬼魅丽人。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