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符是早上送出,旁晚才到霍行冠手中,他正在一处戈壁悬崖上坐着欣赏日落。
橙红色巨大的日轮仿佛伸手可触,伴着云彩,暖黄色带彩调的柔光温柔地将他正面淋湿一身。
身着青蓝色异域装,结实紧绷的肱二头肌环着几枚臂钏,墨发扎着张扬的马尾。
偶然抬头才发现在空中被风吹得歪歪斜斜、柔弱不堪的纸鸟围着他团团转,见状不知为何令他感到好笑,他伸手捏着小小的千纸鹤,笑声惊到几只大鸟振飞追日,留下几点充满韵味的墨点。
群鸟声吵到霍行冠听不清传音符里声音,他等鸟儿们飞得远些,再次放到耳边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嗯?
一次性的?
霍行冠再次将千纸鹤凑近耳畔,千纸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北风一吹,全部被它带走了。
霍行冠耐着性子等风停,再仔细倾听里面的内容。
西北的大风带着干燥的热卷起腰后的马尾,划过轮廓分明的侧脸,亲吻深邃眉眼,离别前眷恋喉腔发出低沉轻哼的笑。
等风停,黄昏已经炸开半边天空,千纸鹤里根本没有什么他期待已久的回应。
他有些失落地放下千纸鹤,小小的纸鸟在他宽厚的大掌里显得格外的小巧,像宝石一样脆弱独特。
霍行冠捏起这只千纸鹤细细打量,坐累了,往后一睡,便是触及到一股柔软、恍若无骨之物。
他顺势抬眼,西北风来,干燥的空气中慢慢地染上另一种不属于西北的沉香,温温苦涩,如深谷避世的树木断裂的瞬间挤出的味道,闻着叫人安神心静。
但这里不是森林,是沙漠,可他看到了他的美丽宝石。
“来了。”
他不过是随口一句的常话。
云舒挪了个位置,让霍行冠垫在自己的大腿更平坦些。
“嗯。”她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眼前的美景不逊于云家看见的云海出日。
明明心心念念的人来了,霍行冠反而没有先前赏日落的欲望,小小的千纸鹤举到云舒胸前,博得赏景的美人儿垂眸,从自己麦色的指尖拿走那只如她一般柔弱吸睛的纸鸟。
“这是什么鸟?”霍行冠盯着被白皙纤长的双手玩在指尖的纸鸟,“好怪。”
“鹤啊。”云舒太久没折叠过这玩意儿,有些手生,还以为是自己叠得不够形象。
“……”霍行冠伸手夺过那只千纸鹤,摊开重叠,褶皱的黄纸在他指尖生花妙笔,一只比刚才那只更加传神生动的纸鹤诞生于世。
“……”云舒盯着被主人举到自己面前的纸鹤,纸鹤被主人晃了晃,递给自己,更加可爱。
云舒接过那只纸鹤,砸在霍行冠脑门:“你懂什么?我那只才是最好的。”
纸鹤砸下的力量太过微小,跟鸟儿暂时停留一样轻盈,毫无攻击性。
霍行冠懒得回应她的愤怒,闭眼,任由鸟儿啄着自己的脸。
云舒也不是真的在生气,两人之间更像是熟人打闹,层层叠叠的伪装在这此刻卸下,只留最真实的一面。
“这次只待多久?”霍行冠问。
他太了解少女了,枯燥乏味的西北只会让她感到无趣,所以她一般待不到一个月就离开这里,像鸟儿一样飞往更高的山。
“这话说得,好像我很讨厌来你这里似的。”
她是这样说的,可下一句又定好了离开的日子。
“两三天吧,逛一下边陲小城我便走了。”
霍行冠没有睁开眼睛,或许他早就猜到,所以只是懒散地敷衍了一声。
云舒推了他一把,弯下腰,抓着垂下的长生辫尾打在他的脸:
“生气了?”
“没有。”
霍行冠翻身坐直身体,望了黛色的西方,“天黑了,回去吧。”
他拍掉衣服上的沙尘,朝还在坐着游神的少女伸出手。
云舒自然地牵上他的大掌,一起跳下悬崖,坠入黄沙面。
隐隐还现的影子一个大个子一个小个子,在黄沙拉出长长的阴影,牵着手并行移动。
云舒回到军营搭建的一间空出帐篷,刚坐下床,霍行冠亲自端水进来,替她倒入旁边的浴桶。
“西北不同你那四季如春的云家,待上一天便让你浑身燥痒,是施法清洁术还是沐浴,自己选。”
“我选清洁术。”云舒大字躺下。
霍行冠便没了声音,不过一会儿云舒就听见衣装解下的声音,云舒没敢睁开眼:
“殿下,虽然我们很熟了,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水声哗啦作响。
霍行冠已经坐到浴桶里,他靠着背后的边缘道:“本来这帐篷就是我待的,只不过让给了你。”
云舒听着水声没有停止过,正想闪身离开帐篷。
“过来,帮我搓背。”霍行冠像是猜到了云舒的内心,直接让她断了逃跑这个念头。
云舒没动。
霍行冠道:“相识数年,你又何必拘谨。我未婚你未嫁,以后少不了拿来联姻,你要面对的不是我就是承基。”
是的,这是事实。
云舒翻身,收紧袖子,接过对方的毛巾绕到浴桶后面。
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躯体沾着水珠,麦色皮肤,宽肩窄腰,每一处的肌肉都在隐隐压制着暴起的冲动,云舒的手掌搭上皮肤的瞬间,本来柔软的肌肉渐渐地变得绷直坚硬,变大,好似一块正在烧灼的巨大钢铁。
霍行冠像一只正在隐忍的豹子,穿衣显瘦,但脱下的时候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
肌肉的显形令停留在他身上的水珠顺着凹进的轮廓线滑落腰间,一路融至轻微摇晃中的水面。
水太过清澈了,反而让云舒移开了窥探的欲望。
温凉的清水一遍又一遍冲刷着霍行冠的身体,他洗着前身,用毛巾挡住身下之物,以往偏凉的水不但没有浇灭心头的火,反而感觉水的温度正在升高。
水的温度从来没有改变,是身后正在替他搓背的少女呼吸沉了又沉,刻意地调整了节奏。
但她不知道,她呼出的热气全部吹到了他的后颈部,比白日干燥的热风还要令他觉得燥热。
帐内一时无人敢言,怕发出的第一道音就让人听出不同。
云舒小心翼翼地远离些,别过头咽了一口唾沫,但吞咽的声音还是传入了霍行冠的双耳。
男人微微侧首,还是留给了少女自尊的体面。
“你……要不要试着洗前面?”
明明是提问,却无端让人听出了里面暗含的鼓励和邀请。
云舒的眼眸一下子攀上某些不可言说的欲色。
……
云舒是被一大早外面整齐响亮的口号吵醒的。
她向身边摸了摸,已经是一片冰凉。
外面的口号声时而离云舒的帐篷近时而离得远,云舒撑起身子坐在床上恢复大脑的理智。
一点光露了又消失,霍行冠从外面端着水盆进来,
“醒了?”
云舒掐诀准备变出法衣裙子,霍行冠却道:“先沐浴了再穿。”
“得了吧,昨晚泡得还不够久吗?”
云舒丢下这句隐藏着巨大信息的话。
霍行冠哦了一声,恢复了以往邪魅的样子。
“你今天打算去哪里?”他问。
云舒穿好衣服,用清洁术洗掉身上的糜烂香气。
“上次你说人妖两方发生了冲突,我想去那儿看看。你不用跟着我,好好带兵练操。”
等云舒准备掀开门帘,霍行冠忽然问她:“今晚还回来吗?”
云舒没有给出个准确的答复,又或者说,她对每一个这样问的人给出的答案总是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