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轻缓声音而下的还有背上突然传来的剧痛,温遥月绷紧身体,后背撕裂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湿腻的液体顺着颈背滑落,空气中满是血液的腥味。
慕容晓画着符按在她伤口处,疼痛缓解,温遥月瞳孔涣散,眼泪不自觉地滚落,她的蛇骨好疼啊。
慕容晓凑过去亲她的汗淋淋颈侧,呼吸温热,心疼地哄着,“没关系很快就不疼了。”
她手钻进伤口,满手血腥想要拔出她的那截蛇骨。
温遥月咬牙,心里升起的恨意几乎充斥她的理智,为什么要骗她!?
怒火烧得瞳孔泛红,她喉中涌起腥甜,指尖挣扎着动了动,尖齿迅速长出,她拼着反噬的力量吐出一口血,反手按住慕容晓将她狠狠摔在墙上。
她和慕容晓打了起来,她想要收回自己的妖丹,但是慕容晓不知用什么法子拦着,她竟收不回,两人打的很激烈,整个山洞坍塌,惊雷暴雨,将她浇醒。
她不能为了一个慕容晓断送自己修仙路。
这才是自己最大的软肋,她不能为一个不相关的人断送自己的路。
慕容晓握着自己的妖丹,她刚刚化形,妖怪刚刚化形时几乎是最脆弱的时候,力量都封存在妖丹里,她如今打不过有她妖丹的慕容晓。
所以,她趁着雨夜逃了。
她要先养伤,把自己的力量慢慢恢复,然后再找回自己的妖丹。
慕容晓一路紧追,她最后隐匿所有气息落到另一只大妖的地盘,慕容晓才不敢再前进。
她被那只大妖救下来,在她府邸闭关数年,然后因为一些事情离开那里,找了个地方继续闭关,后来她就碰到慕容晓,她俩又打了一架,但是她还是没办法拿回自己的妖丹,那么和慕容晓的斗争毫无意义,她重新回樊山,找拿回自己妖丹的办法。
慕容晓是传承百年的捉妖世家,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她居然取不回自己的妖丹。
当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人,她最后还是取回来了。
“所以,这慕容晓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大王心善受她哄骗。”
阿澜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又拿回自己的东西,温遥月其实已经没那么在乎了。
恨也没有,怨也没有。
不过是给自己长了个教训。
她摸了摸阿澜的头,“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
阿澜攀着她的肩膀,“去哪?带我一起。”
温遥月说:“那个地方不方便带你。”
阿澜顿时失望地怂着脸。
温遥月摸了摸他白里通红的脸颊,“给你带一个礼物。”
他眉眼认真地看着她,手指轻轻地描摹着她的眉眼,眼里的爱几乎要将她融化,他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我会一直等大王回来。”
温遥月一怔,“好。”
温遥月这次要去的地方是有名的蓬莱仙岛,传说那里充满珍奇异宝,小狐狸天资中等,要修成仙至少要几千年,但是她取回内丹后已经有要化蚺的征兆,不到百年便可化龙,化龙成仙,她就要去天界。
届时小狐狸便只能留在这里。
阿澜不知道温遥月是要去为他寻找天灵地宝,做了让他一起成仙的打算,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类似于宠物一样的存在,大王心性纯真,还不知情爱何物,他想着自己慢慢教,也不渴求大王会喜欢他,只要大王让他一直陪着也好。
他天天待在门口等着,春去秋来,山洞的花换了一批又一批。
温遥月回来时是喜悦的,她真的找到一种可以提升天资的灵药,蓬莱仙岛四季如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里面待了多久。
想到小狐狸她不由笑了笑,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只是刚到樊山时,满身喜悦被冷水浇透。
结界碎,热闹的樊山如今成了一座荒山。
温遥月眼睫一颤,小狐狸!小妖怪!
她身影如同一阵风忽地飘进熟悉的山洞里,本该鲜花点缀的洞府如今蜘蛛网覆盖,布满灰尘。
她手脚发凉,握着墙壁,红着眼,震撼天地的威压横扫而出,天地忽的黑沉,狂风呼呼。
狐族族长感受到熟悉的威亚赶来时就见空旷地上静静站着的人。
她一喜,“你回来了。”
面前突然闪现一道身影,狐族族长一怔,感受着对方身上的骇人气息,心下微惊。
“我……山中众妖去了何处。”她声音细听带着微颤。
狐族族长顿时沉默,不忍心地告诉她:“你离开的第三年有人破了结界,在……山内大杀特杀,我收到消息赶来时,樊山妖怪已经死伤过半,剩余已经被我收在狐域中。”
樊山的妖怪都是一些天赋不好,天性善良的小妖。
温遥月睫毛一颤,突然不敢开口。
“阿澜。”
狐族族长沉默。
狐族族长见她面无表情,眼睛不知道望着哪里,像是没有焦距,明明没什么情绪却突然能感觉她好像很难过。
突然,她看着她道:“他们拜托你了。”
狐族族长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头皮发麻,来不及多想一把拉过她,“你离成仙之路就快近了。慕容家老祖还在,不应该……前功尽弃。”她望着她慢慢泛红的眼眶,突然有点说不下去。
温遥月扯掉自己的发带,墨发倾散,她一张脸白的惊人,她将头发捆紧,声音飘在风里,“背了百条命,这仙不成也罢。”
“这东西可以提升天资,给你了。他们就拜托你。”
狐族族长倏地想明白什么,颤抖着手拿过,喃喃道:“阿澜要是知道肯定会高兴的。”
她抬头去看这个年纪轻轻,却已经快要成仙的女人,她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苍茫的天笼罩着她,有一种萧瑟之感。
狐族族长正欲在说什么,眨眼间却消失在原地,视线里白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站在荒芜的樊山里,好像天地间只剩她一人。
温遥月一挥手,樊山的昔日光景重新显现,小妖怪们嬉笑玩闹,漫山遍野地跑,红衣少年日日站在洞口,托着下巴等待。
他摘着叶子,算着大王什么时候回家。
大王会回家,但是他已经等不到了。
结界碎的那日,满头白发的慕容晓癫狂地屠杀了这座山,红衣少年拼了命拦着她,护着小妖怪们逃走。
然后,一剑穿心!
“慕容晓!!”
天地一片昏暗,狂风怒吼,百年捉妖世家被劈成两半。
“何人在此放肆!!!”
慕容老祖跃上房顶,满脸黑沉,身边飞舞着数把桃木剑,齐齐对准半空中衣袍猎猎的温遥月。
温遥月轻轻叹了口气,红色丝带高高扬起,如血般点缀苍茫白昼,“慕容晓所为你可知?”
慕容老祖一顿,她当然知晓,妖怪而已,本就该杀。
温遥月垂下眸,看向旁边的慕容素,“你也知晓?”
慕容素沉默。
“好,既然都知晓,那便…不是枉杀!!!”她轻柔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狂风大作,温遥月瞳孔泛红,一向温和的眉眼露出一丝戾气。
慕容老祖脸色凝重,此妖怪气息怎么这般…恐怖!
在场的人几乎都没看清她的身影,只觉一片冷意,慕容素慌忙抬手迎上,脸色茫然,五脏六腑扭曲的疼痛瞬间袭击她的大脑,她无力跌落在地,脸色惨白。
这是妖吗?!她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身后利剑破空,锐利风声扬起她的碎发,温遥月转身抬手面无表情地握住其中一把,剩余几十把颤颤抖抖地生生被制止在半空,离她不到一指,她轻声轻气地夸道:“好剑。”眼眸微冷,袖子一甩,“还你!”
慕容老祖瞳孔一缩,望着剑雨,快速反应过来。
“慕容晓,出来!”
她声音明明那么轻,好像风一吹就散了,却偏生如同一道惊雷炸空中,惊天动地。
她随意踏出一步,脚如有实质地踩在空中,衣角翩翩,恍若悠闲散步,但每一步都带着令人匍匐下跪的压迫。
“找到你了。”
这句话几乎让人鸡皮疙瘩都升了起来,慕容素脸色大变,接着目眦欲裂地望着那一幕。
温遥月掐着慕容晓的脖子,冷冰冰地看着她。
慕容素:“不!!!”
咔。
慕容晓脸色怔怔,口鼻喷血,脖子扭曲。
温遥月随手将她扔在地上,慕容晓喉咙咕噜咕噜地响着,她死死地盯着温遥月,像是不敢相信她真的真的会杀了她,眼角滑落一滴泪,了无生息。
慕容素撕心裂肺,“晓儿!!”
慕容老祖大怒,“诸位还要看到几时,此妖不除必定会祸乱天下!!”
温遥月垂眸擦着自己手上的血,直到血擦干净,手藏进宽袖中抬眼望着一圈的人,轻声细语地问:“诸位也要一起吗?”
“除妖救世本就是我等捉妖人的责任。”
“今日必定让你有来无回!”
温遥月和气地点了下头,“好的。”
她想了想又道:“第一次大开杀戒,多多担待。”
众人死死地盯着她,像看一个怪物。
温遥月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被多少人伤到,身上的痛苦已经麻木,血好似流不尽一样,天地好像被血染红,白衣变成血衣。
杀了慕容老祖,杀了慕容素,将他们全杀了。
她眨了眨眼,眼睫上挂着红艳的血珠,随着动作颤颤巍巍地落下。
“快快!将她封印!!!”撕心裂肺的怒吼。
温遥月喷出一口血,被密密麻麻的符咒狠狠压着,寒冰,火焰,闪电,木剑齐齐在她身上炸开,血雾像一朵漂亮的花,她半阖着眼,精疲力尽,任由那些符咒炸破她的皮肉,任由经脉破裂爆开。
地上尸体横陈,血流成河,恍若人间地狱。
她懒懒抬眼看见天边赶来的无数妖怪,密密麻麻一片,轻叹了口气。
“大王!!!”
“大王!”
哭喊声此起彼伏,悲痛欲绝。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妖怪!!!”
“我们已经重伤!该如何对抗!”
“不管了,先杀死她!再死也值得了。”
“我只想有仇报仇,诸位还是要杀我吗?”
众人恐惧地看着血肉模糊却依旧没有倒下,甚至连语气依旧平淡自若的妖怪,后背发凉。
“妖就是妖,死到临头别废话。”
有人狠声厉道。
温遥月轻轻笑了笑,笑意渐落,“只要是妖就该死,好极了。”
“我这一生求仙不敢伤人性命。”
她站直身,抬手一挥,妖怪们便如同被风席卷着快速的向后飘去,天雷轰轰作响,好像在预示着一个不祥的征兆。
她接着道:“结果,劳累无辜之妖为我丧命。”
“我要报仇,却成了天大罪过。”
“我守着自己的底线,但诸位实在是固执至极。”
“如此,奈何桥阎王殿还请诸位陪我走一趟。”
“不好!!她要自爆!”
“快阻止她!”
“来不及了!!!”
巨大的保护罩笼罩着她们,她要把她们全部炸死在这保护罩里。
没关系,不会伤到其余无辜之人。她垂下眸。
砰!!!
恐怖的气息蔓延,轰然炸开。
天地在这片爆炸声中归于平静。
*
第二世。
温遥月变成了一个贫穷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遭逢下雨,与众人一起躲在一座破庙里避雨。
庙里有三伙人,一伙是刚从山下下来的猎户,一伙就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她和一个同门,还有一伙坐着轿子的有钱人。
温遥月和那个同门坐在破旧的神像前,靠着掉漆的石柱。
温遥月垂眸擦拭着湿润的发尾,同门名叫厉梨,是一名翩翩有礼的少女。
旁边那个轿子守着四个婢女,轿子主人倒是没露面,只听见婢女在和里面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外面风雨交加,破庙那道门缠着蜘蛛网,此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咔声,不知道还能在狂风暴雨中坚持多久。
众人都没说话,只听见风雨声,过了一会,那猎户可能是受不了这种沉闷的空气,开口缓解气氛。
“大家能在此一聚也是有缘,听说这个地方叫哀哭山,近来传得可邪乎了。”
厉梨颇有兴趣得听着,忍不住问:“此话怎讲?”
猎户还怕自己自说自话无人理她,一听有人回应立马把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
“哀哭山上有妖精?吃人心肺的那种。”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一哆嗦,她抱着胸摩擦自己手臂,继续说:“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还没见过妖精,不知道漂不漂亮。”
雷声轰地响起,她吓了一跳,心脏差点停下来,忙拍了拍胸口,“娘嘞,真吓人。”
门咔的一声响,在安静的空间里十分突兀,猎户啊的惊叫一声刷地冲到她们旁边,紧紧揪着厉梨的衣服。
厉梨:……
众人看向门口,一个漂亮妖艳的男人扭着腰怯怯地看着她们,薄纱半遮半掩,露出白皙的肌肤。
厉梨缓缓瞪大眼睛,绝色啊。
婢女们静静地看着门口的男人。
温遥月抬眼看了一眼垂下眸。
猎户此时已经满脸通红,哪里还有什么害怕。
男人羞涩地挡着自己因为雨水而略微透明的衣服,红着脸悄悄地打量庙里的众人,轻轻咬着唇,纤长的睫毛轻轻扑簌,“奴想再这里避避雨,不知道诸位小姐愿不愿意。”
猎户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热情道:“快进来,别淋感冒了。”
男人眼眸湿润地望着她,“谢谢你。”
猎户被这一眼看得身体都麻了。
男人进了庙,目光一扫,定在某处正欲走过去,突然猎户热情地邀请他,“小郎君不如坐我这边吧。”
男人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僵,软声回道:“谢谢姐姐。”
猎户内心荡漾。
一阵香气飘过过,粉色纱裙轻盈,水滴滑落,落到她手上,温遥月抬眸,对上男人含情脉脉的眼睛,他舔了舔唇。
温遥月擦掉自己手上的雨滴。
男人势在必得地看着她。很少能碰到一个这么合自己口味的,味道肯定不错。
空气不再安静,能听见猎户自来熟的声音,和男人软软怯怯勾人的声音。
厉梨凑到温遥月耳边低语:“我怎么觉得毛毛的,荒山野岭怎么出现一个这么漂亮的男人。”
温遥月轻声道:“打起精神。”
厉梨顿时就更毛了,她都不敢去看旁边那两人。
不对,是不是人还不得知。
突然,男人惊呼一声,温遥月怀里猝不及防地闯进一个香香软软的身体。
温遥月:……
“我好怕,她刚刚摸我。”他贴着温遥月的身体,眼眸含泪,声音颤颤,“姐姐,你帮帮我。”
厉梨懵逼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怎么能像只老鼠似地一下就窜到她亲爱的同门怀里。
猎户红着脸辩解:“明明是你让我。”
“姐姐,我好怕!”
温遥月垂眸看着他漂亮的脸蛋,浅笑着温声道:“害怕?”
男人媚眼如丝,含着泪伸出舌头要去舔她的手指。
温遥月及时收回手,推着他的肩,把男人不断磨蹭的身体推开。
她也怕呀。
嘴里却和风细雨地说:“男女有别,公子自重。”
男人心里骂了句不解风情的木头,抬眼一看那张漂亮的脸又生生忍了下来,继续柔柔地哭道:“奴,奴是太害怕,居然忘了礼数,姐姐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