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公子！”
巷子口，南风两手拎着东西跑进来，余光看见有人，到舌尖的“小侯爷”生生咽了回去。
“您不是在首饰铺等着吗？害我好找。”
他回头，目光落在沈明时脸上，同样讶异了一瞬。
“你……”
沈明时蹙了蹙眉，她确定她不认识这人。
为什么他的目光和这个大胡子一样，都好像看见了熟悉的人似的？
大胡子收回目光，踹了他一脚，指了指地上被打晕的两人：“去，送衙门里去。”
“啊？小侯……”南风摸摸脑袋，看了一眼沈明时和小桃，改口道。
“侯公子，我们赶路要紧，这等小事……”
“嗯？”
大胡子一瞪眼，凶道：“你去不去？”
南风叹了口气，又看了沈明时一眼，老老实实道：“去，小的这就去。”
沈明时看了地上两人一眼，按理说她作为原告，应当也去衙门，只是想到裴缄，若是不慎暴露了他的身份，那……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干脆放了这两人时，小桃开口道：“多谢两位帮忙，我们主子稍后定会妥善处理这二人，就不劳烦两位了。”
闻言，大胡子双手抱胸：“你们主子处理是你们主子处理，他想出手搁后边排队。”
他眼神示意南风，南风看着瘦弱，却也一把将那两个人提了起来，毫不费力提着两人消失在了巷子口。
沈明时看着他，想了想，正经朝他行了个谢礼。
这人虽然不知哪里总透露出一些奇奇怪怪，但确实是帮了她。
大胡子摆了摆手，目光依然落在她的脸上：“不必了，昨日你赠我一包糕点，今日权当还你了。”
糕点……
沈明时蓦地睁大眼睛，惊讶道：
“是你？！”
“怎么？不像？”
沈明时摇摇头，昨日她根本没看见他长得什么样。
“所以昨日你就认得了我，方才是认出我才出手帮忙的吗？”
沈明时有些不好意思，她还将他也当成了跟踪她和小桃的人。
“嗯……”男人犹豫了一瞬，点点头，“算是吧，你可是在这黎州城里住？”
沈明时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小桃上前拽了拽沈明时的衣服：“姑娘，我们该回了。”
沈明时一顿，点了点头：“嗯好。”
她没再回答，看向男人：“今日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明时感激不尽。”
说完，在小桃的搀扶下率先走出了巷子。
男人看了小桃一眼，满脸嗤笑不屑。
果真是裴缄教出来的人，跟他一样小心眼儿！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沈明时身上。
脸色缓缓正经下来，一双黑眸如同进了夜的大海，深邃辽阔。
“明时……”
“她的一双眉眼……怎会如此神似？”
而且，那么巧。
她给他的，也是马蹄山药糕。
……
出了那档子事儿，沈明时不敢再多乱逛，怕给裴缄惹出麻烦来，匆匆忙忙拉着小桃回了家。
刚进东院，就见原本紧闭的房门如今大开。
凤鸣抱着剑立在门外，朝小桃使了个眼色。
沈明时往屋里看了一眼。
主位上，裴缄人高马大地坐着，小臂搁在桌面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不知是等了她们多久。
他敲着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睫微掀，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沈明时一顿。
昨夜的场景在她脑海中刹那闪过，还有梦中的画面，她磨蹭了两步，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上前。
正犹豫着，裴缄出声道：“过来。”
沈明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挪过去。
刚到跟前，不等她行礼，余光瞥见裴缄抬了抬手。
沈明时眼前“唰”地闪过昨日晚上他用剑将她刺个对穿的画面，没看清他抬手做什么，先往后躲了一下，急忙道歉：“相爷，我错了。”
裴缄推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屋中霎时安静下来。
沈明时顿了顿，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气氛，慢慢放下挡在面前的手指，看向裴缄。
他手指放在杯壁上，往前推了半截，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沈明时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摸了下鼻尖，原来是让她倒茶，不早说。
她上前拿过茶壶，极贴心地摸了摸壶壁，触手微凉。
她讨好地看向裴缄：“相爷，这茶凉了，喝着伤胃，我去给您添些热的吧。”
裴缄看了她一瞬，扬了扬下巴。
“去吧。”
沈明时回来时，就见小桃跪在屋中。
她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听见她在讲今日的事情，正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沈明时忙解释道：“今日不怪小桃，是她保护了我。”
裴缄没吭声，手指敲了敲桌面。
沈明时顿了顿，走过去为他倒茶，放下茶壶时还想说什么。
裴缄目光扫了她一眼，开口道：“起来吧，去找凤鸣将你方才说的再跟他说一遍，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沈明时连忙去扶小桃，目送她出去以后，一转头，见裴缄正看着自己，目光和昨日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沈明时心底一个激灵，指了指门外：“我……我去和小桃一起……”说着就往外走。
“站住。”
身后，裴缄的声音传来。
明明没什么怒气，却成功将她钉在原地。
沈明时转过身，见裴缄朝自己对面扬了扬下巴：“坐。”
她咬了咬唇，伸手扶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椅子：“我坐这里就……”
“嗯？”
沈明时往下坐的姿势一顿，看了他一眼，慢慢往他对面挪。
裴缄满意地收回目光：“今日那人说他认出了你？”
沈明时点头：“幸好有他，要不然小桃纵使会功夫，对付两个人也不容易。”
“嗤，你可知衙门里那两人如何了？”
“他们？”沈明时不解，摇了摇头，“送去衙门，自有律法处置。”
“律法是杖五十，不知你今日遇到的是哪位大罗神仙，两人改杖七十，非残即瘸。”
不过现在，那两人已经死了。
这话就不必叫她知道了。
沈明时愣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裴缄：“您是说他……那人不仅不是个乞丐，还是个厉害人物？”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今日看他穿着，确实不像普通人，很是威武的模样，好像不用怎么动手就解决了那两个人，可厉害了，只是不知他到底……”
她还想说什么。
忽地，一声轻响。
是裴缄的茶杯放在桌面的声音，比往常更重了一些。
沈明时话音一顿，扭头朝他看去。
裴缄唇角压平，心里的浮躁快要压不住。
莫名的，就是不喜她口中讨论另一个男人。
裴缄看她一眼，淡声开口：“后日回京，你这两日好好准备。”
沈明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正在说今日的事情，怎么忽然跳到回京了？
面上却顺着道：“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心底那个自离开小院就已经冒出来的疑问再度浮了上来。
“相爷……”
沈明时犹豫着，手指有些无措地抠着衣角，轻声问：
“回京之后……我住哪里啊？”
她可不想再回沈家了。
裴缄看了她一眼，幽暗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忽地嗤笑一声，食指轻敲桌面，语气喑哑：
“你想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