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时脚步挪了挪，犹豫着又蹭了回去，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
裴缄：“手。”
沈明时微微一滞，伸出手。
裴缄瞥她一眼：“你低着头，确定能看清？”
“你可看仔细了，本相今日只教一遍。”
沈明时咬了咬唇，在心中反驳。
她又不是要天天来，非得学这个做什么，大不了下次她只管递茶，让绿竹来服侍。
裴缄不用看她神色就知她心中在想什么，他冷冷哼笑一声。
“你既如此有心，本相自然不舍得委屈你，日后天天来服侍本相更衣。”
沈明时瞬间瞪大眼睛。
他说什么？！
天天？还服侍他更衣？
“相爷，这……”
裴缄仿佛没看见她抗议的眼神，执着她的手理好朝服，下巴朝一旁的衣架上点了点。
“学会了吧？去，腰带拿来。”
沈明时撇了撇嘴，拿过一旁的腰带递给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裴缄却一直不伸手接。
沈明时不由抬起头。
裴缄一双黑眸幽深微黯，比她方才来时的天色还要深，直直盯着她。
“做何？”
“昨日就算了，你难道一直不学怎么解？日后怎么办？”
沈明时瞬间一股热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差点将她烤熟。
她愣愣瞪着大眼，手足无措地看着裴缄。
这时，绿竹在外面道：“相爷，该上朝了。”
沈明时刹那如蒙大赦，催促道：“相爷，您，您快些，要上朝了。”
裴缄纹丝未动，眸光直直看着她。
沈明时咬紧了唇，垂下眼皮，拿着腰带轻手轻脚走上前。
她如同昨日那般，将腰带环在裴缄腰上，凭着昨日误打误撞解开的记忆，细致地摸索过去。
摸了一会儿，她实在找不到，又听见外面绿竹提醒的声音，顿时急了。
“相爷，这个……到底怎么扣，您教教我啊。”
闷闷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委屈，如同小奶猫无助的求饶声，一声一声，轻轻挠在他耳膜。
裴缄闭了闭眼，喉头无声滚动。
终于，伸手附在她手上，引领着那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扣上腰带。
系好的一瞬，沈明时立刻退开一步，红着脸催道：“相爷，怕是晚了，您快些上朝去吧。”
裴缄看了眼天色，确实晚了。
但一大早上逗了猫，心情很是不错，早起上朝的起床气都散了不少。
他瞥了眼面前低着头的人，临走前还不忘再逗她一句，咧着唇道。
“明日别忘了早些来，本相不能日日晚到，成何体统。”
说完，他转身离开。
沈明时看着那道背影走远，一脸的生无可恋，在绿竹和其他丫鬟疑惑的目光中，行尸走肉一般出了正院。
府门口，凤鸣探头往里看看，再抬头看看天色，再看一眼府中，脸色越来越疑惑。
奇怪，昨夜不轮着他守夜，今日他不过提前出来一会儿，相爷呢？
往常日日都是早便出发了，这会儿眼看着天色可是要迟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进府的时候，终于看见姗姗来迟的裴缄。
一身朝服，身姿笔挺，龙章凤姿。
凤鸣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到底哪里不对。
今日主子上朝，竟是带着笑的。
他凑过去搭话道：“主子，什么事这么高兴？可是朝中哪一位官员要落马了？”
裴缄脚步微顿，轻轻瞥了他一眼。
“你不懂。”
凤鸣神色一怔，裴缄已经大步上了马车。
今日确实迟了些，裴缄进殿时，满朝文武官员赫然只等他一人。
裴缄脸上毫无愧色，大步走到最前方，朝龙椅上的人行了一礼。
“陛下，臣来迟了。”
龙椅上的人摆摆手，温声道：“无妨，左相夙夜操劳，迟一些有什么关系。”
傅骋淮站在另一侧，阴仄仄地瞥了他一眼，从心底里哼了一声。
他身为太子，尚且规正己身，一日不敢稍迟，裴缄倒好，所有人都等着他，他还能大摇大摆一脸当然地走进来。
他朝身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
身后，左都御史立刻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不妥，左相大人身居高位，乃是群臣榜样，岂可这等无视朝中纪律。”
“若是如此便可轻易放过，左相日后焉能以身作则，在朝中率领群臣？”
兵部侍郎和礼部侍郎对视一眼，齐齐站了出来：“臣附议。”
三人声音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话音刚落，殿中立刻响起了群臣窃窃私语的声音。
傅骋淮眼底多了抹笑意，老神在在的站着，静静等着裴缄的反驳。
他可不觉得这等小事就能对裴缄起作用，没看他的父皇可是偏心的很，但起不了作用能膈应膈应裴缄也是可以的。
谁让他在黎州城的时候，那样膈应自己！
龙椅上的人扫视了一眼下面一群人，微微一顿，看着左都御史：“杨爱卿，言重了吧？”
“左相不过今日稍晚了一些，以往他可不曾晚到一天，这样便要罚吗？”
杨言一脸正色，继续扬声道：“臣以为不可不罚，慎微者着，今日若不罚，明日再有人无视纪律又当如何？”
他瞥了眼裴缄，重重哼道：“不知，相爷以为臣说的可在理？”
后面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齐齐缩了缩脖子，脸色一白。
左相大人平日里就没有脾气好的时候，何况这时逮着他的错处踩，简直就是当面打他的脸。
裴缄身后几人更是暗暗往后挪了挪，别一会儿裴缄生起气来，溅他们一身血才是。
工部侍郎站在裴缄侧后，见裴缄始终没出声，不由悄悄抬头看去。
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是他起太早，眼花了，还是裴缄身上沾了什么怪东西？
他看见了什么？！
裴缄他竟然……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