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
沈娉婷一手支在桌面上,轻轻揉着眉心,微斜的身子柔弱无骨,却又仪态端方。
身姿迤逦,如画中人。
听见宫女的禀报,她轻揉眉心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扫来。
秋水似的一双眸子斜长,眼神辗转间。
妩媚尽显。
“来了?”
“两人都来了,此刻正在宫外候着。”
“哼。”媚惑的眸闪了闪,浮现一抹冷意。
“日日看得那么紧又如何,还不是被本宫抓到了空。”
“去叫吧。”
侍女闻言,行了一礼,转身出去。
沈明时不是头一次来这里,却是头一次没有跟着明玉。
隔了这么久,沈娉婷的宫中还是这般华丽辉煌,丝毫没有没落的迹象。
可见,皇帝对她的宠爱一如既往。
进了殿中,她跟着金荷跪下,目不斜视朝沈娉婷行礼。
还未起来,便被一只带着护甲,手指纤细的手虚扶住。
“妹妹快起,你我本就是姐妹,何用这些虚礼?”
“燕平侯夫人也请起,你既是妹妹的外祖母,大家都是自家亲戚,不必这么见外。”
“快坐。”
沈明时低垂的眸微微一闪。
不动声色地跟着金荷在椅子上坐下。
沈娉婷看着两人,虚虚一笑:
“大热天的,还劳烦两位跑这一趟,本宫实在是过意不去。”
“月儿,快将方才冰着的水果端进来,让夫人和妹妹用些,消消暑气。”
金荷又忙带着沈明时站起身谢恩。
沈娉婷一笑:“夫人若再这样客气,本宫心中就该觉得愧疚了。”
“不敢不敢。”金荷连忙摇头。
她自进了宫就紧张。
既怕沈贵妃发难,又怕自己护不住沈明时,一言一行都谨慎的很。
沈娉婷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看向一旁的沈明时。
“明时出落的越发好看了,记得上一回见你,还是去年年节。”
“今年初听说妹妹的腿伤了,本宫挂心了许久,现在可好些了?”
沈明时低着头,一副拘谨胆小的模样。
“回贵妃娘娘,明时一切都好,多谢娘娘关心。”
“看你这丫头。”
沈娉婷似嗔似无奈,“怎的和本宫如此生疏了?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沈明时滞了一瞬,缓缓抬起头。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似是紧张极了。
沈娉婷目光从她脸上略过,待看到那一双眼睛时,放在桌面的手微微一颤。
这一双眉眼,果真越发的像她那生母明宜萝。
母亲说的真真不错,同明宜萝一样。
明明在勾人,却总是一副无知天真的模样。
让人厌恶的很!
沈娉婷眼中略过一抹妒意,却只有一瞬。
谁也没有看见。
她敛了敛神色,笑着道:“果真是越发好看了。”
顿了顿,见沈明时和金荷都不接话。
她张了张嘴,脸上笑容干了下来。
重新换了副笑容,沈娉婷温声道:
“都是自家人,本宫就不同二位说那些虚的绕的了,今日请两位来,并不为旁的事情。”
“陛下马上就要去围猎了,本宫也会同去,只是看着他们围猎到底无聊了些,本宫想着不如带着明时和其他姐妹一起,他们围猎,咱们就当去游玩一番。”
“二位觉得,本宫这想法如何?”
椅子上的金荷顿了一下,开口道:
“贵妃娘娘惦记着明时原是我们家的福气,只是明时的腿到底还未好,去围猎只怕会给娘娘添乱。”
“而且这几日家中正好请了大夫要给她诊治,怕是耽误不得,只得多谢娘娘好意了。”
沈娉婷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开口的语气淡了一些:“夫人这话客气了。”
“带明时去围猎自然不用她上马骑猎,不过是陪本宫说说话,怎么会是添乱呢?”
“至于诊治……应当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回来以后本宫命太医来一趟就是。”
“如此,夫人可还有其他顾虑?”
金荷一顿,动了动唇,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
沈娉婷满意的笑了,又转头看向沈明时:
“既如此,明时今日就在本宫这里住下。”
“明日本宫特意在毓秀宫办了一场宴会,让你和其他姐妹熟悉熟悉,省得到时同去围猎大家性子胆怯放不开。”
“后日再一同和本宫去京郊围猎,可好?”
沈明时仍旧低着头,视线中只有沈娉婷华贵的衣服和绣满珍珠的鞋。
只长睫遮掩下的眸子微微流转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
她微蹙了下眉,面色故作犹豫,像是不得已而为之。
“明时谢贵妃娘娘厚爱,既如此……”
“那明时都听贵妃娘娘的就是。”
沈娉婷立刻笑开了:“这才是,自家姐妹就当这样亲亲热热才是。”
她转头吩咐月儿:“沈姑娘的房间可收拾好了?再去看看缺了什么,一应东西都用最好的。”
金荷还想说什么,沈明时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
栖凤宫。
“娘娘,殿下,那边传来信儿,沈姑娘已经入宫了。”
皇后徐冬宁正低头认真看着棋盘,一边听着旁边丫鬟的禀报。
对面,傅薄远落下一子,闻言,冷冷笑了一下。
“母后可听见了?”
徐冬宁没有说话。
她比沈娉婷不大多少,气质却稳重的多。
只是过于稳重了。
明明亦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偏叫头上的首饰和身上的暗色宫装给压的显老几岁。
落下一子后,她才道:
“贵妃这么快就有动作了,还选在这个时候,其中怕是少不了陛下的暗示。”
傅薄远微微蹙了下眉:“那我们这个时候……”
“远儿不必考虑这么多。”
徐冬宁看了他一眼:“我们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让沈姑娘知道些该知道的而已。”
“沈娉婷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只因为本宫见了沈姑娘一面,就失败了呢?”
傅薄远还是有些不放心:“就算如此,若是父皇知道您见过她,怕是也不太妥当吧。”
“若是怪罪到您的身上……”
徐冬宁打断他。
“想要得到些什么,总得冒些风险。”
“这么多年母后和你步步求稳,终归还是被人压了一头,太子仍是太子,你还是你的五皇子。”
“不动一动,什么时候才能打破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