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村里人的日子也越来越难熬,倒是陶若筠还算轻松。
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时候她就忙着把桃子酒全部都过滤出来,让郭掌柜的想尽办法全部拉走,不为别的,就是觉得放在家里不安全。
那些都是银钱,这是家家户户都知道的事情,她甚至托喜顺带话给郭掌柜的,暂时别结算银钱过来,她已经卖了不少米了,身上太多现银实在不安全。等她缺的时候,自然会去取,郭掌柜的自然乐意。
陶若筠防着防着,最后还是没有防住,一件影响全县人的事情发生了。
长兴县靠近太湖,按理来说水是不缺的,可是今年夏末出现了那样严重的干旱,以至于秋收季有些村子颗粒无收。县里决定重新整治河堤,加强引水到村里。
这本是好事,可坏就坏在要征壮丁。
按照大明律例,丁役早已取消,改为以银代役,可是在真正施行的时候,却各有各样。
一年两次税银,今年秋季税银按理应该在来年二月征收完毕,可是因为秋季收成不好,多数人都还没有上缴,也就导致了县里银钱不足。
往年丁银按田算,每亩50文,这一次征丁,要想以银代役,每亩征的银两高达300文,凡年满十六,未满六十的,均要服丁役。
这一服便是一年,要么拿钱,要么出人。
对李家这种只有一个壮丁的家庭来说,人一旦去了便是田里全荒废了。
至于陶若筠,因为她没有水田,所以并不需要缴纳丁银。
陶若筠听说这件事的这天夜里,就拉着小乙去到李家商量这件事。
李家此刻油灯昏暗,夫妻二人手拉着手在微弱的光线中默默哭泣。
“可有想好怎么办?”陶若筠小心问着。
李家大哥说道:“家里就我一个壮丁,去了家里就没有人了,她一个女人,带个十岁的孩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家大哥是个粗糙的农村大汉,此刻已经泪眼婆娑,声音呜咽。
五亩田地,一两五钱银子,简直要命。
“今年烧炭,可有挣下些钱?”
“这才烧了六窑,几家人分分,家里还要吃,根本不够。”
这一点陶若筠心里倒是有数,因为炭本身就不是高价的东西。
“这人肯定是不能出的,不行的话,我就卖一亩田。”李家大哥狠狠心道。
陶若筠立刻制止了他:“那可不行,才五亩田,卖了家里要不要吃了?况且今年欠收,也卖不上价啊。”
这倒是实话,地里种不出东西的时候,米值钱,地却不值钱。
“那可怎么办,呜呜呜......”李家嫂子呜呜的哭出声来。
“要不......我先借给你们?”
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和李家孤苦无依的境遇相似,陶若筠总觉得李家如此情景,令她觉得唇亡齿寒,她想帮着李家把田产保下来。
李家大哥听了,感激涕零:“筠姑娘,你要是肯借,那你就是我们的活菩萨呀......”
说着和李家大嫂就要一起跪下来,陶若筠慌忙去扶。
“大哥大嫂别这样,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她扶着两人坐下,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
“我今年冬天大概是酿不成酒了,但是春天来了肯定要继续酿的。既然纵哥儿不去学堂了,我想着让他来帮我吧。算是我家里的一个帮工,钱呢就从这次的银两里面扣,如何?”
李家夫妻连连点头:“好好好,这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一来,李家就不必去修河堤,欠的债也不需要还现银,陶若筠也有了更多的帮手,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大家都很高兴。
两家商量完事情,陶若筠拉着小乙回了家。
眼下立冬已过,天气寒冷,小乙也已经穿上了那件冬衣。
两人走在荒凉的道路上,月如白银,洒满荒地。
小乙跟在身边,忽然极认真的说了一句:“姐姐,你是个好人。”
陶若筠听见声音,回头去看,小乙的脸在月色中显得更加苍白,好像这个夏天都没有把他晒黑。
“邻里之间,总要相互帮衬,而且他们也帮过我不少,你也帮过我不少。”
这一次陶若筠记得把小乙也带上,果然小乙听了之后,笑着咧出了洁白的牙齿,紧走两步和陶若筠肩并肩走了回去。
让陶若筠没有想到的是,她帮着把李家的事情解决了,她自己的事情却来了。
村里强行要征小乙的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