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路上,冬日的土路被夜里的霜狠狠冻过,白日里太阳一晒,冰霜融化,湿答答的直滑溜。
以往小乙总是习惯性的走在陶若筠身后,这一次他忽然加快脚步跟了上来,扶着陶若筠的胳膊一块走。
“过几日就要腊月了,我们去县里置办些过年要用的东西好不好?”
陶若筠说要置办过年的东西,其实是个幌子,这个年不太可能过的大张旗鼓,她是想帮小乙置办些东西,打心眼儿里想弥补他一下。
“家里不是没有银钱了么?”
这倒是实话,出借了李家税银,又交过小乙的丁银,再办婚礼,买了些肉和菜,家里几乎掏空了。
“你忘啦,桃子酒的钱,我可是让郭掌柜的先拖着,等我去了县里,我跟他支些,他会给的。”
小乙笑笑,这次他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走着,话也说开了,氛围倒是比昨晚好了不少,只是在临近陶家院子的时候,忽然听见自家院子里传来一阵打砸叫骂声。
两人心里一惊,互看一眼后慌忙往家跑去。
此刻陶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有人手里抓着肉,有人肩上扛着米,满屋子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你们干什么?”陶若筠站在门口大喝一声。
李家嫂子听见了,忙叫道:“他们来抢东西,快拦住他们!”
那些人听见了声音,更没得顾忌了,抓住东西就往跑,陶若筠和小乙堵在门口。
“那是我家的东西,给我放下!”
“筠姑娘,你要过年,我们也要过年,家家户户吃不饱饭,凭什么你家过好日子?”
“就是!你就当做好人好事,分我们点。”
“大不了明年夏天有粮了,我们再还你。”
“就是,我们会还的,这就是借,什么叫抢?”
“拿上东西,我们走!”
......
几人说着话,抓着东西就往外冲,李家夫妻和几个早就发现的人帮着在里面拦人,陶若筠和小乙堵在院门口,可几人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这群人一个个饿红了眼,手里抓着肉,硬是生出无穷气力,没多久就把几人推倒一边。
一群人挤出了门,一哄而散,陶若筠瘫坐在门口,看着满院狼藉,嚎啕大哭起来。
谷仓的门和堂屋的门都被砸开了,里面翻的稀烂。
院子里菜和米撒了一地,被人踩踏之后,洁白的大米裹着烂泥,变成黑乎乎的一片,一时分不清哪些是米,哪些是泥。
“这些王八蛋!杀千刀的!筠姑娘,咱们得报官。”
小乙此刻正抱着坐在地上的陶若筠,正想劝她去报官,可陶若筠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往酒房里跑去。
酒房的门大开着,她看见边缘几个酒瓮被砸的稀烂,碎陶渣散落一地,她跑向一个角落里,从里面抱出一个密封的小陶罐来。
还好,还在。
那是夏天的时候做的酒曲,是她和父亲之间的特殊传承。
小乙追了进来,只看见陶若筠抱着一个小陶罐哭。
他认得这个陶罐,今年夏天的酒曲是他陪着陶若筠一起做的。
至于酒,家里早就没有了。
桃子酒一早就拜托天香楼搬走了,冬天因为粮食贵,她也没敢拿米酿酒,酒坊就这么闲下来了。
那群人冲进来,本想搬些酒,结果打开来一看,全是空的,一怒之下便砸了酒瓮。
“没事没事,我们明年春天再买新的酒瓮,到时候还能做酒。”
小乙把陶若筠抱在怀里,连抱带提的抱出了酒坊。
“筠姑娘,这事得报官,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是,得报官去。”
“报官,去县里。”陶若筠声音低,语气却很坚定。
李家嫂子叫李天纵把那罐子酒饼抱回家后就留在家里看家,免得人走了又被人当成宝抢了去。
几人带着虚弱不堪的陶若筠一起往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