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正盛的七月山间不似三四月份的春日,满山红花已不见,入目皆是苍翠连绵。
陶若筠不找花了,她找吃的。瞅见一棵茅莓便叫上谢鸿卓一起去摘。
七月里山上的果子还有不少,各种莓子更是常见,陶若筠偏爱茅莓。
谢鸿卓跟着吃野果,吃了几颗茅莓后也不禁产生这果子适合酿酒的想法来,因此说给陶若筠听。
陶若筠听了却摇头说不行。
“为何?”
谢鸿卓不解,这果子酸酸甜甜,水份又足,还是山上长的,都不用买,为什么一直算钱的陶若筠会觉得这果子不适合酿酒。
陶若筠不答,只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谢鸿卓见状,更想知道答案了。
“你快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呀?”
陶若筠道:“不行是因为还没等到下瓮呢,就先进我的肚子了。”
原来是陶若筠喜欢这果子,根本留不到酿酒,全给吃了。
谢鸿卓听了,倒觉得这个理由放在陶若筠身上无比合理,也跟着笑。
两人在山上逛了一圈,这才乘了轿子往城中去了。
因为出发的时间早,今天回来天还大亮着。待到轿子进门时,忽然有人喊道什么姑娘,陶若筠坐在轿中听了,不禁好奇的掀开轿帘去瞧,原来是个卖绒花的妇人。
陶若筠好奇心上来了,想要看绒花,便叫门人放人进来,自己带着青荷桑青在茶厅里瞧起来。
谢鸿卓见几个姑娘围在一起看头花,便先独自回了翠竹轩。
陶若筠还没有戴过绒花,因此好奇心大。但自打进了谢家之后,自己带的不是金累丝,就是鎏金,再不济也是银脚镶宝石,所以看清了眼前小小一朵的绒花之后,兴致不大。只是两个丫头,兴致颇高,她便留在那里跟着瞧。
“这位奶奶还不曾见过,几个月前见府上办喜事,娶的就是这位奶奶吧?”
走街串巷的卖花妇人,最会找话说了,陶若筠听见了只是笑笑道了声是,青荷她们却谈论起来了。
“这是我们家三少奶奶,可有本事了,会酿酒呢。”
那妇人听了眉开眼笑的道:“哎哟,我就说嘛,一般姑娘三公子哪里瞧的上。府上当真是富贵之家,媳妇儿女婿都是一等一的好。”
陶若筠听了不禁好奇:“女婿?”
她没听过谢鸿卓还有亲姐妹,除非是叔叔家的。
那妇人果然答道:“就是那钱大官人,如今在衙门里谋了差事,哎哟,真是一天比一天能耐了。”
“要说这钱大官人,也是天降的福星。长得好看,就跟画上的神仙似的,娶个媳妇儿,人也有钱了,做生意也是有本事的,如今又进了衙门。您瞧瞧,这福气,哪里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陶若筠起先还不知道说的是谁,但是听到后面逐渐明白了,说的正是谢鸿燕的丈夫钱茂典。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钱茂典居然在衙门里也有差事。
于是相比眼前的绒花,她更好奇钱茂典夫妻的现状。
“我听说钱大官人纳了一房小妾......”
陶若筠刚起了个头,那妇人便说开了:
“哪里是一房,现在都三房了。”
“啊?三房?”青荷和桑青也是万分惊讶:“娶那么多小老婆呢?”
妇人对青荷道:“三房算什么?现在哪个有钱男人没有几房小老婆的?你以为各个都像你们府上规矩那么严的。”
说完又对着陶若筠道:“尊府在苏州城里都是不一样的,奶奶你好福气呀。别人家娘子不想丈夫纳妾,那闹的不可开交的,吵得不行,一说出去都说娘子泼辣善妒,叫男人在外被人笑话。”
“这能拦住的还算好,有的吵了也没有用。我听说钱大官人的娘子也闹过,结果越闹家里小妾越多嘞。”
青荷道:“那家里还能过好日子么?”
妇人道:“这谁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也进不去后院呀。要是只纳妾招妓还算好,有些人家男子专门喜欢勾搭别人家娘子,翻墙进院,专勾人妻。”
“那要是被人家丈夫发现了,岂非打死?”
妇人道:“可不是嘛。常言道我不淫?妇,?不淫我妻。这有的男人抓住了,狠打一顿,有的男人抓住了,想方设法也去勾搭人家的妻子,哎哟,搅合到一起,说也说不清的。”
陶若筠听了青荷与那妇人的谈话,不禁心上直突突。
她在村中时便少往人堆里扎,各路闲言听的少,今日这一盏茶的功夫,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陶若筠低头看装花的篮子,叫青荷桑青挑一些,顺便也给院中另几个丫头也挑上一只,合共买下六只小花簪,这才付银送人离开。
待到那妇人出了门,陶若筠便问青荷:“你之前与我讲的那些话,可是这妇人同你讲的?”
青荷道:“是呀。我们这样的人极少出门,出了门也就是买买胭脂珠花,跟这些婆子们说说话聊聊天。她们去的地方多,这街上大院里,几乎家家大门都进过,所以知道的东西多。”
陶若筠明白了,这些婆子简直就像一根线,把家家户户给串了起来,只是她自己也很好奇,在这条线上,这婆子的口中,自己又是什么样的?
要是这婆子知道自己也翻过院墙......
她不敢想,只怕是也要传成不安于世的偷情妇人了,那她真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了。
陶若筠又接着跟青荷桑青打听,这些婆子妇人家里可是常来。
桑青却道:“从前大奶奶传过话,一般不叫她们进来。今日是少奶奶要见,这才让进来的。”
陶若筠听了,连连懊悔,失策了,就不该叫她进来。
“往后还是这个规矩,这些婆子妇人随意不要进门来,另外如果在外面遇上了,也记得不要多话,尤其家里的事情,不要多嘴。”
青荷桑青连忙应了,陶若筠这才带着人回了翠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