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酒上来了,谢母又夸上了。
“我这个媳妇,酒酿的好,自己有本事,建了个酒坊,酿的好酒,在太湖画舫上卖,好些人家都爱喝呢,今日大家也尝尝。”
说罢叫丫头给诸位倒酒。
此时此刻,陆母想贬损商人身份拿不出手,可是又说不出口,她明显看的出,徐母跟他们一家亲近。
本来陆离当初知道了陶若筠跟徐同光的母亲走的亲近,就让柳云旗去跟徐母套近乎,可是没套上。
陆母嫌弃她办事不力,便也加入了进来。但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徐母就是对这一家子不那么亲热。陆母察觉的出来,可是她儿子是知州,位高一级,自己的儿子只是她儿子的属官,有时候哪怕不高兴了,也只能忍着。
今天她就忍的很难受,反观陶若筠,笑的嘴都合不上。
陶若筠今日准备的酒是今春刚酿的春韶,颜色清雅,淡香扑鼻,早早用冰湃了,此刻还凉着。
几人喝了都说不错,谢母听罢高兴的不得了,又说送几坛子给大家。
“可别了,这酒可不是一般人家喝的,我偶尔尝尝还行,带几坛子回去就罢了。”
徐母并不打算接受,陆家也只好放弃。
“对了,我听说你家准备开学堂,同光,我之前和你说的,先生有人选没?”
徐同光这才说上话:“有的母亲。”
说罢看向陶若筠道:“京师有位陈先生,是进士出身,今年年初丁忧返回苏州,正好无事。我去问过了,对开办学堂,造福家乡还是很有兴趣的。要是方便,我过两日给你们引荐了。”
陶若筠连连点头道好:“那谢谢徐大人了。”
徐母打断道:“什么徐大人?今天没有大人,都是母亲和孩子们。”
说罢众人都笑了起来。
没有人摆官架子,大家吃的都不错,直到街市上出现了城隍出行的队伍。
城隍出行是中元节的风俗,一群人装扮成诸鬼相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旗锣队敲敲打打,还有花灯队,高跷队,连河面上也没有放过,彩船跟着一起游街走巷。据说这些这么做可以把游荡在街头的游魂带回地府。
陶若筠有些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瞧,隔壁间阳哥儿抱着阿保倚在窗框上往下看热闹,乳母在一边看着。
陶若筠见了,还是不放心,起身走过去,伸开胳膊搭在阿保后背上,才觉得安全些。
阿保的第一次见这样热闹的场景,也没有什么鬼不鬼的,只觉得热闹好玩,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婶婶,你想不想下去看?”
谢灵阳悄悄问陶若筠,陶若筠想,想极了。
陶若筠让谢灵阳抱好阿保,自己去跟婆婆说,然后带着几个孩子下了楼去。
谢灵阳让阿保骑在肩上,乳母金珍像母鸡护小鸡一般,伸开胳膊护在阿保身后,谢灵诚则拉扯着哥哥的衣摆,陶若筠跟在身后,一串丫头小厮也跟在身后。
此时天色已黑,花灯照的街市犹如白昼,鼓乐声响,高跷队伍瞧的人脖子疼。
除了看队伍,还得顾着孩子,免得跑不见了。
谢灵诚个子矮,站在人群里只能看见别人的后脑勺,于是撒开了哥哥的衣摆,用头顶开人群,直往前头钻去。
陶若筠见了,一手抓住裤腰将人提溜回来了。
“这里人多,跑不见了就找不着了,乖,跟我们一起看。”
“可是婶婶问看不见。”
陶若筠听了,就要伸手去抱谢灵诚,青荷赶忙拦住。
“少奶奶,叫春望他们来,孩子大了,沉的很。”
陶若筠这才放弃抱谢灵诚,让春望去抱起来看。
除了城隍出行,还有跳天灯,放河灯的。
苏州河多,河灯漂在河面上,宛若长长的灯带,穿梭过整个苏州。
跳天灯的就更热闹了,孩子们都爱热闹,谢灵阳扛着阿保就往一个灯阵去了,那灯阵里就有一个头戴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手上拿着一只小鼓,一边跳动一边击鼓,身影自如穿梭在灯阵里,引的不少人驻足观看。
“好看么?”
陶若筠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呢,忽然背后一个声音传来,轻轻的,却很清晰。
扭头一看,却是柳云旗。
陶若筠有些惊讶,柳云旗今天一天都不爱说话,整个人似乎与宴席的氛围隔离开来,除了提到孩子那会子。
“好看,我第一次出来看。”
“我看过好几次了。”
柳云旗看着灯阵里的人,自顾自的说着话,脸上还是那么平静。
陶若筠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柳云旗突然转过头来问:
“你今天很高兴吧?你的婆婆好像很喜欢你。”
陶若筠毫不掩饰道:“我高兴啊,特别高兴。”
柳云旗也不掩饰:“我不高兴 。”
陶若筠撇撇嘴,干她何事,她又没惹柳云旗。
“本来今天我就不想来的,是被硬拖着来的。说什么一家人和和睦睦,说什么不能输给一个小商贩。”
陶若筠听着,那就不是指自己么?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爱听。”
柳云旗瞪了陶若筠一眼:“我在家天天受气,你听会子不爱听的话怎么了?”
陶若筠觉得今天的柳云旗不大对劲。
从前的她高高在上,某天突然来到陶家的院子,趾高气扬的样子她至今都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金丝鬏髻,知道那代表着非富即贵。
可如今,她沉默寡言,说话不再得体,气势更谈不上嚣张,反倒多出几分委屈来。
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在找人诉苦,只是陶若筠怎么也想不通,找人诉苦也不该找自己啊。
她不是看不起自己么?
“那你说吧,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