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寄春所用的画纸,都是她自己动手改制的。
除了锅,还有各种材料,调和用的碗,以及用来印制花纹的砑花板。
陶若筠不懂,以为殷寄春要单独煮饭呢。
殷寄春见着她那副样子,便告诉她明日准备制纸,到时候请她过来看看便知道了。
陶若筠答应了,第二日一早便跑来看殷寄春改纸。
纸没见改,倒是见着丫头们在院里那棵树下生火准备煮东西,殷寄春坐在一边,正用小勺往锅里一样一样添东西。
陶若筠走过去细看,却不大认识那些东西。
殷寄春耐心介绍着:“这个呀是在煮涂料。这从纸商手里买来的纸,并不长成姐姐看到的那个样子。我得先制涂料,再用砑板把花纹印上去。”
“这涂料需得用仓术生姜灯草姜黄,你看到的发着光的,是云母粉,也得添进去煮过。煮过之后还要反复揉洗,得把这些材料揉的细细的,才好做涂料。”
“要煮多久呀?”
“得一天呢。”
陶若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岂不是很费功夫?”
“你也不必在意。”说话的是正在过拱桥,往这边来的赵瑾容。
“她呀,不喜欢什么女工女红,就爱捣腾这些。她哥哥特意找了人来教她制砑花笺纸。这会子,估计都快成花笺博士了吧?”
赵瑾容说着便笑了起来,殷寄春道:“容姐姐尽打趣我。”
陶若筠看着殷寄春放足了材料,吩咐下人要细小的火慢慢煮上一天。陶若筠看着那锅东西,像在熬粥似的。
“好了,容姐姐,我跟筠姐姐出去走走。”
殷寄春一边攀上了陶若筠的胳膊,一边对赵瑾容说话,说完便拉着陶若筠要走。
陶若筠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找自己的麻烦了呀。
殷寄春也不管陶若筠愿不愿意,拖着人就出了院子。
陶若筠挣扎了几下,被拽的死死的,根本挣扎不开。
“你要做什么?”
殷寄春满脸堆笑道:“姐姐,你跟徐大人很熟是不是呀?”
陶若筠一听,果然如此。
“不熟,你容姐姐跟他比较熟。”
殷寄春无动于衷:“姐姐,你帮我打听打听嘛,为什么徐大人还没有成亲......”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事我怎么好打听的。”
“你都成亲了,有什么不好打听的?”
陶若筠打心眼里觉得这姑娘胆子真大,比自己勇敢多了。当下又敬佩又头疼。
“你中意人家?”
殷寄春听了小脸一红,扭过头去颇不好意思道:“姐姐先帮我问问嘛。”
陶若筠没有办法,只好道:“我尽量帮你打听打听。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家中可有帮你许亲?”
“没有,有媒人跟我家讨庚帖,我不同意。”
陶若筠听了,觉得脑袋都大了。
婚姻大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妮子直接不同意给庚帖,家人也惯着,那就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她必须得上心了。
“你不觉得徐大人同你年纪差距有些大么?”
殷寄春满不在乎道:“大又如何?我听说老夫才疼少妻呢。况且他也没大我多少。”
“十几岁总该有吧?”
殷寄春撇撇嘴道:“我不管,我总要试试的。他若中意与我,大些又何妨?若是不中意,年纪相仿也不稀罕。”
陶若筠心中叹气。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跟你容姐姐说,或者你爹娘,由他们去问,才是正当呀。”
殷寄春道:“我打听过了,徐大人跟我一个性子,我不给庚帖,他不收庚帖。我才见他两面,你说我爹娘请人说亲,他会同意么?”
陶若筠觉得难,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同光还不成亲。
“姐姐,你跟他也相熟,你帮我打听打听,这样就不会惊动我家人了,好不好?”
陶若筠没有办法,应了下来。
及至第二日,那一锅子颜料终于被煮揉细腻,可以用来当作颜料使用。
殷寄春用白芨水调和好涂料后,一整天都在忙着刷砑花板,印砑花,然后等待干燥。
整个过程枯燥又细致,一步也马虎不得,她倒是佩服殷寄春能耐下性子做这些。
又过一日,柳云旗如约到访,陶若筠领着人进了自己的花溪苑。
“你这屋子,好巧妙的心思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厅堂呢。”
柳云旗看着花墙,满是惊讶道。
陶若筠笑着请她坐了,又让人上了三癸雨芽,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交椅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
柳云旗与陶若筠自打那日坊间闹剧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柳云旗不来,是家中乱,陶若筠不请,是怕她心中难受。二人就这么扭扭捏捏一直不曾相见,直到搬到山上,陶若筠才去了帖子,说是自己搬家了,实际就算是变相邀请了。
“你今天请我来,就为了看这屋子呀?”
陶若筠笑笑道:“自然不是。我最近也是乱的很,找你来闲聊。”
柳云旗听了一笑,两个人如今倒真的成了朋友。
“说吧,出什么问题了。”
柳云旗直接,陶若筠也不客气。
“你从京师来,见多识广,我想问问你,一个男子,人到中年,也不娶亲是为何?”
“啊?”柳云旗听了一愣,要不是陶若筠已经成亲,感情也不错,她几乎要以为陶若筠爱慕上哪个男子了。
“这男子不娶亲,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果然,柳云旗跟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陶若筠这样想着,又问:“那你觉得会是什么难言之隐呢?”
柳云旗想了想才道:“这个......我也不曾见过,我只见过非要娶亲的,没见过不愿意娶亲的。”
陶若筠喃喃道:“按说,这男子娶妻生子,继承宗祧,是件大事啊。”
“对呀,正妻生不了的,还想着纳妾生呢,哪有不想生的?”
柳云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大好,陶若筠却没办法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