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几人都难得闲散松快,喝的稍多了些,临近结束,厨房又给上了一道山楂酪。
微黄的山楂酪摆在白釉高足浅口碟里,不像食物,倒像黄玉。
陶若筠捡了一颗丢进口中,酸酸甜甜,醒酒上品。
柳云旗喝的有些站立不稳,看时辰却是该回去了,便由下人扶着与众人告辞出门去。
陶若筠跟出来送人。
“你穿的这身衣服,可出不去送我。”
陶若筠笑笑:“我就陪你到厅上。”
柳云旗听了也笑,当真是一点客套也没有了。
“今日你生辰,怎么没见你婆婆给你送礼物?”
陶若筠笑着道:“搬来的时候婆婆开了库房,叫我看着喜欢的,随便捡。”
柳云旗听了,白她一眼:“你婆婆对你不错嘛。”
陶若筠却道:“对现在的我来说,库房里的东西并不是最重要的,她送我的最好的礼物是可以自由出入,可以随意见外人,可以替谢家的生意做主,我做的决定她都支持。有这些,就是最好的礼物。银子嘛,给我时间,我总能挣到的,不能出门可就惨了。”
柳云旗听了,白眼翻的更厉害了。
送走柳云旗,陶若筠叫青荷去青山居回话,自己困了,要回去歇歇。
等回了花溪苑,二话没说,便躺下歇了。
等再醒来时,天色已晚,一只小手正抓着她的胳膊使劲儿摇晃呢。
“娘,陪阿保去扑虫。”
到了阿保要出去扑萤火虫的时辰了,陶若筠不在,她不敢。
陶若筠一骨碌爬起来道:“好,等娘起来洗漱一下,再换身衣裳,就陪你去扑虫子。”
阿保把脑袋歪在陶若筠的腿上,乖乖道:“好。”
陶若筠洗漱后换了一身月白色立领对襟披风,夜里山风凉,她不敢穿纱衫。
阿保早早就抓了一把桃树仙鹤图绣花团扇在等着了,看着陶若筠换好衣服出来,扑过来抱住腿就喊:
“娘,抱阿保,要抱。”
陶若筠弯腰抱人,实在是......
“阿保又长了。”
阿保笑嘻嘻地道:“祖母说抱不动阿保了,嘿嘿~”
“再过阵子,娘亲也要抱不动阿保啰。”
“我不,”阿保伏在陶若筠肩头撒娇:“阿保要抱!阿保要抱!”
陶若筠宠溺地道:“好,抱抱抱,一直抱着阿保,等阿保十七八岁了娘还来抱。”
“嘿嘿嘿~”
山间黝黑,小径边的石灯光线不大够,陶若筠放下阿保,一双眼睛盯紧了那个穿着白绫衫子的阿保,生怕她跑丢了。
阿保追着萤火虫,陶若筠追着阿保,两人一前一后在山间跑起来。
没多大会子,陶若筠便觉得累的慌。
这么大的孩子,谁带谁累。
“阿保,小心点,别跑到林子里去了。”
“知道了娘,我要抓个亮的。”
阿保才不会抓个亮的就停手,她会一直抓一直抓,一直抓到陶若筠手中的布袋子亮晶晶的才肯停手。
陶若筠喝多了酒,跑了没多大会子就呼哧带喘,跟阿保也拉开了距离,眼看着那团子白绫衫离自己越来越远,陶若筠加快步伐跟上去。
“阿保,你慢些。”
“知道了,娘,哎呀~”
阿保正追着一只亮晶晶的萤火虫跑,忽然一个不妨,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上,撞的她后退一步。
抬头去看时,一个皮肤黑黝黝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抱起。
阿保不认识此人,呆呆地看着这人将自己抱起,好奇的打量着他。
这边陶若筠听见阿保突然低叫了一声,还没有来及得问,就看见那个白团子突然从地上升起。
就在陶若筠惊讶之际,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不远处,那人浓眉大眼,面容俊朗却皮肤黝黑,手中正抱着她的阿保。
“鸿......卓......”
“阿筠,我回来了。”
陶若筠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谢鸿卓抱着阿保走了过来,“我回来了。”
陶若筠惊的说不出话来,一张口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谢鸿卓一把将人揽在怀里,“我回来了。”
陶若筠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气又是恼,张了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急的她一巴掌打在了谢鸿卓的脸上。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么多人都回来了,只他不回来,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鸿卓见着这情形,也是难过的不行,抱紧了陶若筠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阿保见着两人都哭了,什么也不懂,张嘴就跟着哭了起来,旁边围住一帮看客。
带谢鸿卓进门的李家嫂子道:“先别哭了,山间风凉,快回屋。一年多不见,坐下来慢慢说话。三公子还没有吃饭吧,我去准备些。”
谢鸿卓听罢,谢过了李家嫂子,自己一手抱着阿保,一手拉着陶若筠就要先回屋子。
“婆婆此刻应当还没有睡下,我陪你去婆婆屋里先见一见。”
于是二人没有回花溪苑,而是先去了谢母住的玉泉院。
丫头来开门的时候,也是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等反应过来时,忙冲进去喊:
“大奶奶,大奶奶,三公子回来啦......”
陶若筠人还未见到,就听见里头瓷碗碎裂的声音,像是碗碟摔在了地上。
谢母拄着拐杖来到门口,一眼就看见晒黑了的谢鸿卓。
“母亲......”
“卓儿......”
一年多未见的母子二人手拉着手,泪眼婆娑。
阿保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印象。
谢鸿卓出海时,她才八个多月。
“快去,快去叫人到厨房,让她们送些晚饭来。”
“婆婆安心,都安排下去了。”
陶若筠又安排青荷先去趟青山居,告诉嫂嫂赵瑾容,谢鸿卓已经平安归来,今日天晚,明天再去见她。
再去告诉院里丫头,多烧些热水,等会子三公子要用。
青荷应声去了。
这边谢母拉着谢鸿卓,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一年多,真苦了你了,瘦成这样。”
谢鸿卓带着哭腔道:“不苦,就是海上晃了厉害,初时晕船,吃不了东西,这才瘦了。”
“你黑了。”
“海上日头大,大家都黑了。”
“都平安回来了没?”
谢鸿卓点头:“都平安回来了。”
“好,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