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乎都在灵堂参加今晚的仪式。听到女人细小的声音时,长安还以为自己日有所思生出了幻觉,直到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长安——”
“长安,你在吗?”
“在。”
长安连忙打开门,门后钻进一张粉黛未施的脸。甘甜来得匆忙,颊边一抹绯红未消,气喘吁吁,偷偷摸摸地把小磁片塞回他手心。
“成功了?”
“成功了。”
甘甜趁着众人都在忙着打扫灵堂,连徐泽舟都在和其他人不知道商议什么事时,偷偷从死生门下扣下磁片,溜进了长安的住处。
他与徐泽舟位置相邻,墙边开了小角门,方便彼此走动。这可苦了甘甜,一路东躲西藏,才没有碰到其他人。
长安屋里只燃了一盏灯,他身披单薄中衣,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比下午那会儿,看起来气息更弱了点。
听到她说成功,长安嘴角泛起微笑:“那就好。”
“嗯。可——”
甘甜气息未匀,“我的时机不太对,小叔在问我的事之前还问了其他的问题——”
长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表情似乎更白了一点,“所有回答全都是‘是’?”
“对。”
因为紧张和张皇,甘甜的表情不太好,看长安如今的身体情况,如果被发现始作俑者是他,再被罚一次,怕是连命都会没了。
“我铤而走险来找你,也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事。徐泽舟不好糊弄,估计已经发现端倪——”
她想自己揽下罪责,长安却毫不犹豫开口打断她,“他不会信,除了我,没人见过他用死生门的过程。既然出了破绽,师父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我。不会有别人知道磁铁的用处。”
看甘甜瞬间焦急起来的表情,他忍不住出言安抚,“他不会对我怎么样,不过都是皮肉上的痛苦,不值一提,你能留下来就好。”
“我真能留下来吗?”
她这么一问,声音笃定的长安反而犹豫了,没人能揣摩徐泽舟的心思,他也不太确定。
或者说从他的心底里来看,离开徐家对甘甜来说才是最优解。届时寻个山青水秀的无人之地,与他改头换面做一对平凡夫妻才是最好的,没必要非要留在徐府。
她若是执意留下,长久之后必然知道事实,成为局内人,到时要走,也不一定能走得了。
“笃笃——”
门被敲响,惊得屋里来不及坐下的两人慌张不已。屋外的人连兴师问罪都十分客套守规矩。
“长安,睡了吗?”
徐泽舟的声音仿佛都泛着冷气,炎炎夏日,依然让屋里的人打了个寒颤。
长安的屋子并不大,比佣人房大,比主子房则小得多,一眼能望到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小圆几,连个多余的屏风或者书架之类的装饰品都没有。床底板也是实木无空的,竟然找不到一个藏身之处。
“上床上去,快。”
抖散薄被,长安率先躺了进去。甘甜被人拽着手腕拉进被子里,稀里糊涂地藏在锦被之下。
夏日的薄被怎么也无法遮住两个人的身影。床边的蚊帐也被长安放下,把床里的情形遮得一丝缝隙也没有。敲门声又在响起,长安侧起身,面对门的方向回答:
“师父,我醒着,什么事?”
修道之人,吃、睡都有固定的时刻表,不到睡觉的时间,他说睡了更显得心虚。徐泽舟这个点来,就是不管他答什么,他都一定会进门。
屋里烛光昏黄,徐泽舟进门便看到挡得严严实实的床,白麻布帘薄薄一层,能隐约看见里头撑起半边身子的人影。
压抑的低咳声从缝隙里透出来。
“师父,怎么了?”
“受了风?”
“是。”
“前院的风确实大,以后少去。”
这便是挑明了。长安被禁足,按理说房间都不能出去,徐泽舟却说前院风大,才把他吹得咳嗽。指明敲打长安,他知道他偷偷去前院送东西的事了。
“师父,我有错——”
长安认错道歉的话出口,按规矩立马起身下床道歉,但如今甘甜在他不敢动,只能咳嗽掩饰。
徐泽舟蹙眉,“你按时服药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长安捂住唇,“吃过了,还是不太舒服。”
太过匆忙,甘甜钻进被子里甚至没来得及完全藏好调整位置,徐泽舟就进屋了。她埋在封闭的被子里,只能听见开关门的声音,透过光影,隐隐察觉出一点外界的变化。
她不能确定徐泽舟站在哪里,离得近不近,是不是能通过被子的曲线,观察出他徒弟的被子里还藏着另一个女人。也不确定她能不能动一动,她半撑的手使不上劲,假如换一下姿势,会不会被徐泽舟发现。
甘甜只能别过脸,尽量一处都不碰到长安,努力忽视掉这令两人都十分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