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昌伯世子转脸过去,见是谢悯之,出言嘲讽:“怎么,说到凤六小姐,谢大公子心疼了!”
他那吊儿郎当的语气,很容易让人起一些误会。
谢悯之面无表情,声音满是不屑。
“轻表妹但凡遗传我姑母一成聪慧,写个把首诗都不在话下。你说的到处找人代笔的,是自家姐妹吧?”
一旁的傅清石忽然拍掌大笑:“我做证,我亲眼看见季小姐的丫鬟和一些穷秀才交易,一首诗十两银子。哎呀可惜本少才情一般,挣不了这钱。”
哄笑声一片,东昌伯世子脸涨成猪肝色。
他刚要回怼,靖安侯身边的护卫过来,附在凤书瑜耳边说几句话。
凤书瑜点点头,对桌上人道:“你们随意,我换个桌子陪客。”
侯府今天来了许多人,但能被主子看见的,都是沾亲带故,着意邀请的。
那些同侯府扯不上任何关系的,甚至从头到尾见不到主人面。
不过,客分三六九等,也有人的座位特别偏远,桌子都摆在了湖边上。
有一个桌上特别招人眼,只坐了三个人,不一会,还被叫走了一个。
留下的两人看似穿着也不差,努力展示文人那种浩然之气,仍是让人一眼看穿骨子里的卑怯。
因无人肯同桌,两人的脸如同被火烧一样。
凤书瑜就是朝那桌走去。且一坐就不走了,与两人交谈起来。
有些没找到座位的,见主家公子亲自来陪,立即围过来,很快坐满。
这下东昌伯世子也是一撇嘴,不满道:“表哥是怎么回事,上赶着给那两个人做脸。”
这回没人反驳他,一派沉默。
南宫衍做为最尊贵的客人,当然被奉为上宾,所陪皆是高品官员,郑九就在座。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郑九借口净手,出了正厅。
南宫衍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探究。
郑九有所觉,也未放在心上,他这大理寺少卿之位,也不是拍马得来的。
走在长廊上向女客那边望去,也没见凤六的影子,这个狡黠的姑娘哪去了?
本想在湖边吹吹风,却在一块假山石后面,看到了凤六的身影,晒着春日暖阳,眯着眼,享受空气里的花香。
海棠树上残留的花朵一片片落在她的发上,衣衫上,静逸美好。
郑九怔愣了片刻,抬脚靠近了些,却又保持自己不被假山石掩藏。
凤轻轻早就感知到他的到来,睁开双眼,眸中尽是一派清冷,与她刚刚故意展示人前的娇弱完全不同。
当然了,郑九也没真的认为她是个弱唧唧的病美人。
“一个月前,我就是在这个位置落水的。”
她指着面前的湖,娓娓地道:“好几个人看着我往下沉,她们都装做看不见。要不是春草舍命捞我出水,坟头草该有一尺了。”
郑九没办法回应她,虽然自己是大理寺少卿,管着京都官员贵族家的犯法事宜,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尤其陛下对靖安侯府的维护摆在明处,一个深闺少女的性命实在不算什么。
京兆府是不敢管,他是越界。
“我知道的,郑大人帮我许多了。”
凤轻轻幽幽地道:“我不是向你抱怨什么,因这个世界本就如此的。”
她只想默默祭奠一下死去的原身,她的生命,她的爱情。
静默中,宴席也到了尾声,不少人站起来要告辞。
“”就在此时,大管事如同吆喝般得喊了起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和静郡主在凤鸣楼摆擂台,谁能弹响无疾姑娘带来的琴,赏金千两。贵客们吃好喝好后,记得去凤鸣楼碰运气。”
众皆哗然!
“不是吧!弹个琴一千两赏钱,还是黄金?”
大管事道:“没错,是黄金千两。”
吸气声此起彼伏,突然酒菜都不香了。
有人不敢置信,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苛刻的参加条件?”
“没有,任何人都能参加。”
有人啊啊大叫,捶胸顿足:“我不会弹琴啊!”
有人则听清了大管事说的细节:“刚才你是不是说,只要弹响了就有赏钱?”
“没错。”
“啊这,我还有事,各位慢慢吃。”
谁还慢慢吃啊,有了千两黄金,什么山珍海味吃不着?
尤其那些外地来的学子,许多家境贫寒的,卖房卖地才凑了赶考路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几息之间,大半人一窝蜂冲出了侯府。
郑九沿着长廊走回去,只见太子等人也出了正厅,静静的看着人群蜂涌而出,院子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
靖安侯恭敬地将太子送出府去,诸位大人们也都相继告辞。
郑九和唐师爷坐上马车,唐师爷见郑九买的盒子还在车座上,甚觉奇怪:“大人,这礼物你没送出去?”
郑九一愣,他什么时候要送人礼物了?
买这东西是鬼使神差鬼使神差!
“嗯!给嫣儿买的。”
郑嫣的声音响起:“二哥,你是回家还是去衙门?母亲说你要回便一起回,不回的话,我和大嫂陪母亲逛会街。”
郑九默了几息道:“去衙门。”
马车里静了一会,唐师爷努力不去看那盒子,在袖子里掏了掏,拽出一本册子来递给郑九。
“这什么?”
郑九翻看,狗爬似的字歪歪扭扭,错漏百出。
唐师爷道:“春草丫头的笔记。那丫头就像个蜜蜂一样,小跑着到处打探消息,这是她记录下的。我觉得有趣,顺手捡了。”
郑九嘴角抽了抽,这“捡”字,用的甚妙。
仔细一看,都是人名。
东昌伯世子 ,长得人模狗样,不聪明,通房数人。
承恩侯世子,才疏学浅,长相普通。
下面还有某公子长得还行,有特殊癖好。
某举子学识好长相好,家有寡母。
某贫困举人兄弟姐妹七八个,都指望他拉拔。
等等等等,一共十多位。
郑九的心情突然不痛快了,憋闷的很。
“不知羞。”
语气很冷,很卫道。
唐师爷却很是理解:“这样的宴会,不就是变相相亲吗?那些夫人们哪个不是来挑婿的?那些外地学子们哪个不是来等岳丈提携的?”
都是在挑挑拣拣,待价而沽,谁也不比谁清高。六小姐没有长辈替她筹谋,可不是要自己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