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应是迟钝了点,但她不是傻子。
桂二狗就在其中一辆马车里,正怀着稀奇和兴奋,以为得了新主子看重,从此人生要起飞了。
他跳下去奔向桂婆子,脸因兴奋发红,“娘,你在家等着我,等我办完差事得了赏,回来娶个媳妇伺候你。”
桂婆子上前抱住了他,好一阵稀罕,千言万语化做一句,“当心,注意安全,常给娘写信。”
车队走远了,桂婆子还痴痴凝望。
凤轻轻嘶声唤道:“桂妈妈?”
桂婆子一惊,强笑,“小姐,有什么吩咐?”
凤轻轻看了她片刻,忽地一笑,“桂妈妈,你去买几个下人吧,男的女的,一家子的,买齐全了,日后,你就是内院掌院。”
这本是桂婆子一直渴盼的好事,今天却没来由惶恐。
“是,小姐。”
…………
出南城门直上官道,竟在十里亭看到一个人在那里等候,像是凤鸣上庄的一个护卫。
他递给容棠一封信道:“我家夫人已经走了,郡主听说有人要掘新州坝,担心和静县百姓,自己去了封地。这是郡主给伯爷的信。”
容棠掩着脸,其实不想接,她无法直视和静郡主了。
马车上打开信封,大意是说,虽然她不喜欢容棠,但这桩婚事她是承认的,等过个两三年,她愿意履行婚约。
容棠心声:郡主,大可不必,您退婚吧!
不久就到了大昭寺所在的小岚山,山门巍巍,香客却了了无几。据说慧慈大师没了音讯后,大昭寺香火一落千丈。
容棠觉得,从生下来长这么大,每个生死关头都与大昭寺息息相关,是该上去问问因果了。
小沙弥将他引到圆净大师禅房外,合什请她进去。
圆净大师双目微闭,口宣佛号,“施主,你总算是来了,贫僧等你许久了。”
容棠没有说话,圆净大师睁开眼,面对着她一阵失神。
“玄龙,原来是这个意思!”
容棠有许多话想问,最先开口的却是,“他不会再来了是吗?”
圆净大师秒懂她的意思,“家师一百二十岁了,天年已至极限,再活下去,世人就不是敬仰他,而是要盘算吃了他以求长生了。”
容棠觉得,老和尚是懂幽默的。
“大师,当年凤四夫人谢氏到底生的是单胎还是双胎?”
圆净大师答的也干脆,“是双胎。”
容棠心里一抽,凤四爷这么说,或许是癔想,圆净大师却是不会撒谎的。
“是两个女婴吗?”
如她猜想的那样,另一个是无疾!如果是,自己对她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就有了解释。
圆净大师合什,“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只能告诉你,其中一个送去了南疆。”
容棠瞬间眼睛睁得老大。
小沙弥送她下山,寺里传出钟声,久久不息,小沙弥脸色一变,“施主,大昭寺要关门闭寺了,恕小僧不能再送。”
急急忙忙的就跑了回去,寺门闭紧,似乎以后都不打算迎香客进去了。
容棠一腔心事,此时也只能等北朝一行结束后,再寻找答案。
将二十人分做两队分开行动,一行继续南下,一行拐过一个山道,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
过午之后,他们来到事先藏好东西的地点,分了几个人做饭,容棠召了容三几人开会。
“你们之前拟好的北上路线是哪一条!”
容三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与图,画出线来,“通过青州之后,再行三百里就是大江。搭上漕帮这条线,咱们可以高价偷渡,上一次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一个大越国,只因分了南北,搞得如今像细作一样偷渡。
来时八个人,走时还是八个人,只是他们的同伴换成了容棠,春草和桂二狗。
看到与图,春草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语气自然地道:“小姐给的。”
容棠取开卷轴,只见是大江以南河道分布图,其中密州,新州等处标注特别多,像是人家正用着的。
容棠心里一动,莫非那就是水患严重,需要掘坝水淹三县以救京都的地方?
再一细看,和静县果然就在其中。
那个地方却是在西北方向,和他们此行的路线不是一条,再说那边天气恶劣,实在不宜前往。
饭后,容四和容五使人拉来了他们提早藏好的东西,容棠嘴角直抽,三大车,没病吧?
她看向两人,“我好像没要这么多?”
再说她已经做了一部分,差不多了。
容四容五挠头,“那个道士不愿意散卖,只能全买了。不过主子放心,没花多少银子。”
这是钱的事吗?
容棠没有法子,扔也舍不得,只能先带着。
谁知到晚上宿在一个客栈里,却听到了几个从北边来的商人说话,漕帮停了。
靠偷渡吃饭的黑帮派都停了,该是遇到很大的困难。
容三前去打听,回来就苦着脸,“听说江北大旱,大江源头也缺水。漕帮开辟的航道江里水浅了,露出尖角礁石,大船走不了,小船不敢走。其他水丰足的地方,两边都有官兵把守。”
“那没别的路了吗?”
“现在只能沿江朝上游走,不是说源头快断流,找水面窄,水势平缓的地段,总能过去的。”
容棠又铺开了水路与图,河流分布一目了然。
她指着其中几处,“这,这,还有这,这几处水面窄。”
看那几处位置,离新州坝并不远,造化弄人,他们是非得去一趟不可了。
第二日整装出发,却是向西北方向驶去,容棠也是到了此刻,才有了真要远行的不真实感。
她在马车上将慧慈大师的佛珠缠绕在手腕上,并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为了纪念太祖姥爷,这佛珠她永远不再摘下。
春草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人越来越陌生,和她记忆里的小姐,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是从她落水被救起。那么重的病,几度濒死,她却活了过来。从那以后,她的小姐就不一样了,有了厉害的身手,有摄人魂魄的能力,现在又 成了慧慈大师的传人,做了男人才能做的安南伯。
她望着眼前这张脸,就连面貌,也已和记忆中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