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孙辈,为长辈守孝,本就是应该的。
先前因李简是罪人,栖霞被定王妃带走后,众人都默认栖霞会过继给定王,如此一来,栖霞自是无需守孝。
而守孝,也有不同程度之分。
严格的,就该像李成业那般,穿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饭,每日诵经祈福,早中晚三次祭拜。不能出门,不能娱乐,不能欢笑。
当然真正实施起来没那么严,偶尔出趟门,私下吃点不那么重的荤腥,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大宴宾客、辱骂去世长辈,或者闹出孝期子这样的丑事,都没什么要紧的。
所以,姜挽月给李成玉偷偷改善伙食,李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到。
而栖霞现在已经没了定王妃庇护,她亲娘魏赋雪,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她如今是真正的无依无靠,想要反抗都做不到。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抱着胳膊浑身发抖。
她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反应是去找娘。
可很快这念头就被她压下了。
娘现在已经改名换姓待在东宫,若是因自己身份暴露,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
不行!
娘是唯一的指望了……
只要娘能生下儿子,在东宫站稳脚跟,她还是有机会回来的!
想到这,栖霞慢慢地松开了手,不再抗拒,跟着两个女尼走了出去。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金枝玉叶备受宠爱的尊贵郡主,连穿衣吃饭都要人服侍,她哪里知道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呢?她又怎么可能预料到在寺庙的生活,是怎样的呢?
这件事,贵妃并没有瞒住这个消息,她叫人送走栖霞后,收拾收拾就去见了皇帝。
见到皇帝,当然是另一副说辞了。
“栖霞这孩子孝顺,我说要给她寻摸一门亲事,她非不肯,说是要为爹娘守孝,还有德妃姐姐……孩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阻拦。只是宫里头人多事也多,我想来想去,想着不如让人送她去天福寺。德妃姐姐生前就在天福寺祈福,想来那里的僧尼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贵妃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妾自作主张了,还请皇上降罪。”
她屈了屈膝,作势要拜倒,被皇帝一把拉起。
“你考虑得很周到,降什么罪?”皇帝对贵妃这个表妹还是很尊重的,“说起来,朕看栖霞近来的性子变了不少,去天福寺静静心也好。至于亲事……等她守完孝再说也不迟。”
“皇上说的是。”
贵妃笑盈盈地应了一声。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之后皇帝估计都不会想起栖霞这个人。
当天晚上,消息传回宜春宫,姜挽月都惊了。
半晌后她感叹。
“贵妃娘娘比我还心狠啊!”
“心狠什么,奴婢觉得贵妃娘娘做的好极了。”绣春一脸正色,“她挑唆二郡主和朱良娣母女,多狠毒啊!还想嫁祸定王妃,贵妃娘娘这么罚她,奴婢都觉得轻了呢!居然还留她性命。”
姜挽月摇头失笑。
“她到底是皇室郡主,怎么会轻易要她的性命?再说了,她若死了,后头那位还不得发疯?”
“哎,奴婢就是觉得这栖霞郡主心思太深,都会用苦肉计骗过主子和殿下。若是不尽早斩草除根,等日后岂不是会成为大患?”
“你杞人忧天了,她?还不够格。”
姜挽月伸了个懒腰。
“她之前挑拨,无非是嫉妒,又想帮她娘除掉一个对手。先前苦肉计也做的不错,人够狠,也够聪明。只是,这个年头,只有聪明是成不了大事的。”
没有人脉、没有权力,她还能做什么呢?
之前她两次计策能成功,是借了定王妃的力。
如今,她惹恼了定王府和贵妃,齐王府从前的势力也差不多被李策清除干净了,魏家等亲戚也都陆续被赶出京城,她一个小小孤女,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她唯一还能利用的,就只有自己的亲事了。
但贵妃已经放出话,要她守孝。
这一守孝就是七年,七年内都不能谈婚论嫁,她这唯一的手段也用不上了。
要说利用自己身体谋划,她年纪又还小,而且作为郡主,骨子里的自尊自爱,不容于她做出这种事来。
说到底,栖霞虽然一再落魄,但并没有到绝境。
她还有个娘可以期盼。
人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才有可能放弃曾经的自己,哪怕利用美色、身体,也要达到目的。
正如当初的她。
姜挽月垂了垂眼眸,转瞬就收起了心绪,问起了其他安排。
“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夫人也快到了,奴婢已经叫人去宫门口候着了。”
姜挽月“嗯”了一声,屈指敲了敲扶手。
“钱嬷嬷和杏儿留下守着宜春宫,应该不会出问题。倒是三司那边,也不知道司馔能不能管得住。”
“您要是不放心,要不奴婢留下?”绣春问道。
“那不行,说好了你得跟我一起去。万一我摔了伤了,或者被马踢了,谁来照顾我呢?”
姜挽月坚决不同意。
绣春叹了口气:“您说那么多,不就是害怕骑马吗?”
姜挽月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害怕骑马的。
“谁说我怕骑马?我只是担心马受惊发疯,会把我摔下来。”
“行行行,您无所畏惧,所向无敌,行了吧?”
“绣春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奴婢都是跟您学的嘛!”
两人斗着嘴的功夫,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你们两个,都这么大,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姜挽月转头一看,是沈氏来了,顿时面露欣喜迎了出去。
“娘!您怎么来的这么快?用过早膳了吗?”
沈氏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用过了,家里也都安排好了,今晚娘就住下,也好替你分忧。对了,你爹让我告诉你,今晚他请太子殿下喝酒,同席还有一些故交同僚,怕是要酉时才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