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归来,自然是要设宴的。
众人一番沐浴洗漱,在天色将黑之时,都聚集在了正殿内,饮酒赏舞。
皇帝特意把凌澜安排在了左下首第一个位置。
而李策,正好就在右边第一个位置,和凌澜正对。
凌澜依旧是那一身白衣白裙,没有换衣裳,也没有摘下面纱。
这副做派,引得多人不喜。
贵妃自是其中之一,但她自持身份,不好在这个场合发作,便向儿媳妇使了个眼色。
定王妃暗叹一声。
她并不想掺和这些事,但婆母有令,她不得不从。
于是,定王妃举起酒尊,朝凌澜遥遥一敬。
“凌仙子气质出尘飘逸,果真与我等凡夫俗子不同,不知这杯酒,凌仙子可愿赏脸?”
定王妃都这么说了,凌澜也不至于拒绝。
她掀开面纱一角,将酒尊内的酒一饮而尽。
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让对面不少人看到了她的样貌。
的确,是个难得的清丽美人。
但要说美得倾国倾城,还不至于。
至少,从头至尾,李策就没瞧过她一眼。
李策刚尝了一口新上来的乳鸽,觉得味道不错,转头与姜挽月咬耳朵。
“这乳鸽你可尝过了?味道不错,我记得是加了特酿的山羊乳酪,比起东宫的要更香醇。”
姜挽月笑眼盈盈。
“妾身也觉得好吃,不过殿下应该更喜欢那道花雕醉鸡吧?”
两人低声说着话,颇有些旁若无人的意味,看起来格外亲昵。
良王看了看对面,又看了看右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三哥对姜良娣如此喜爱,连宴席都要带过来。怪不得都说姜良娣是三哥的爱妾。”
姜挽月的筷子一顿,眼神往良王的方向扫了扫。
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实在有些不合适。
但良王一向是出了名的跳脱,他这么说,倒也没人觉得不对。
李策都没多想。
月升至高空,宴席也到了尾声。
皇帝喝的酩酊大醉,被宫女们搀扶回去休息了。
皇帝一走,李策也站了起来。
“孤不胜酒力,先行告退,诸位慢饮。”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带着姜挽月就走出了大殿。
众人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姜挽月明显感觉到凌澜的目光,和其他人不同。
席间,她都一直注意着这位凌仙子的举动。
不得不说,她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倒不是说她的衣着,而是她的神情态度。
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对其他人,似乎都是一样的。
只有在看向李策时,多了几分好奇。
一般正常人,在见到皇帝时,多少都会有些拘谨,就算是姜挽月也不例外。
那毕竟是握有生杀大权的皇帝!曾经一句话就让她姜家全家都流放受苦的皇帝。
见过权势的强大和可怕,心中会有敬畏。
而这位凌仙子,眼中并无丝毫敬畏之意。
难道她真是什么仙子下凡?
姜挽月眉头蹙了蹙。
李策注意到了,还以为是先前良王的话让她不高兴了,遂拉了拉她的手。
“老六就是那张嘴,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姜挽月抿嘴笑了一下。
“怎么会?妾身只是在想,这位凌仙子举止不凡,想来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则也不会得了皇上的青睐。”
李策眼神轻蔑。
“大概是从哪里学了些奇淫技巧之术,哄了父皇开心。不过是个女子,再不凡又能如何?”
李策一向是不太看得起女子的,觉得女子不够强,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姜挽月幽幽叹了口气。
“殿下可别小瞧了女子,妾身觉得这凌仙子不简单呢!她的目光一直追寻着您,说不定,就是冲着您来的。”
李策挑挑眉,突然笑了起来。
“挽儿这是吃醋了?”
他凑到姜挽月耳边,一手握住她的手,低低说了一句。
姜挽月瞪了他一眼,把他推开了些。
“殿下!正经点!”
李策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就这么半抱着人返回了寝殿。
这一天着实累了些,两人洗漱过后就歇下了。
姜挽月做了个梦。
梦中她被一张巨大的网围住,怎么都逃不出。
她越是逃,那张网就越来越紧,最后更是死死缠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就像是胸口压着块巨石。
哗!
姜挽月满头是汗,从梦中惊醒。
低头看了看,她有些无奈,把李策的手脚轻轻挪开,转向了另一边,继续睡去。
次日,李策早早醒来,穿好衣裳就在殿前的空地上打拳。
等姜挽月梳洗完毕,两人一起用完早膳,李策换上了他的太子蟒袍,去见皇帝了。
李筑的事,得尽快有个结果才行。
他到了正殿,皇帝正在穿衣,便在外间等了片刻。
没多久,皇帝出来了,见他来得早,还很高兴地招呼他。
“陪朕一起用膳吧!昨晚喝了太多,腹中空落落的,多喝两碗粥。”
李策坐下,看着面前清爽的百合粥,随意喝了两口。
皇帝也没吃几口。
他是真没胃口,不像李策是已经吃饱了。
见皇帝放下了筷子,李策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父皇,有关四弟的事……”
谁知,他才开了个头,皇帝就露出不耐烦来,挥了挥手。
“这些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了。”
李策无奈。
“父皇,这怎么是小事?再说,此事儿臣作为当事人,理当避讳才是,怎好私自做主?”
皇帝想也没想就说。
“那就让他回府里待着,不许出门,省的他再给你添乱。”
这倒是和李策想的差不多,他就没再说什么。
皇帝发了话,自有人去传话、安排,不用皇帝自己再操心。
事实上,他根本不关心李筑的事。
他脑子里一直在想别的事。
稍作沉默后,皇帝再次开口。
“昨日那凌仙子,策儿觉得如何?”
李策斟酌着语气。
“乡野出来的女子,少了些规矩礼数,不过若是父皇喜欢,这也不算什么。”
皇帝捋了捋胡子,笑呵呵地说。
“这女子和寻常大家闺秀不同,她不是凡夫俗子,这寻常的规矩礼数,哪能约束的了她?”
说着,他眼神一转,看向李策,笑容变得慈爱。
“朕考虑了一夜,凌仙子此等身份,寻常人难以匹配,予你做妻,如何?”
李策猛地抬头,迅速看了皇帝一眼后,又垂下了目光。
他不确定皇帝此举的真正意图。
弄个不知身份来历的乡野女子做太子妃?
父皇这是忌惮自己了?
这疑问在他脑海中转了一圈,迅速回笼。
一瞬间,李策就做出了反应。
他唰得起身,后退一步,跪了下来。
“儿臣不孝,恐怕不能接受父皇的好意了。”
皇帝笑容一收。
“嗯?为何不能?你不喜欢她?”
皇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与平时无异,但那一声“嗯”却拉长了语调,透着特别的意味。
李策垂首。
“从私心上来说,儿臣已有妻妾,儿女双全,身边的姜氏、朱氏都服侍得不错,儿臣已经很满意了,不想再要其他。”
这话说得直接又坦然,也的确是李策心中真正的想法。
如今东宫后院稳定,对他来说,眼下不变,比变,更好。
皇帝眯了眯眼睛。
“你既是太子,说话做事就不能只凭自己的心意。”
李策磕了个头。
“儿臣明白,但从大义上来说,儿臣也不能接受这位凌仙子。”
“这又是为何?”
这下皇帝是真的不明白了。
李策脑子转得飞快,搜刮着先前让人查过凌仙教的那些信息。
同时,他回道。
“父皇,昨日您说那凌仙子乃是天宫仙子受我大周感召才下凡,为的是兴我大周盛世。”
“那这凌仙子身份如此尊贵,世间唯一,难寻第二,若是让她做太子妃,岂不是亵渎?”
皇帝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下来。
“你能如此想,朕很欣慰。不过你放心,朕已经问过仙子了,她并不介意。再者,她是转世之身,身体还是凡人嘛!也没什么亵不亵渎的。”
说着,皇帝走到李策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策儿,朕知道你担心父皇被人蒙骗。但这凌仙子确有神通,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李策眉头紧皱,适时地露出好奇和困惑。
“当真?父皇亲眼所见?”
皇帝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父皇亲眼看到她令原本含苞的花,瞬间绽放。若不是仙术,怎么能做到?”
皇帝说着,脸上露出回忆之色。
“你没见过,大抵是不信的。可父皇年轻时就见过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术。这世间,可不只有凡人,是有真仙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