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每天都有固定的人打扫,哪怕眼前有个人跪着也不容许他们多说一句话。
方迟誉跪立在长街外,旁边是长公主的人守着,三个时辰要跪得一刻不差,只怕是腿也要废了。
他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漆黑的瞳孔里是从指尖里渗出的血。麻木占据他的身体,可脑子里却清楚他赌对了。
那道刚刚进去的修长身影正一步步朝他靠近。
纪时禛被长公主召进去议事,出来的时候发现三个时辰刚好过去一半。
“大人,长公主吩咐我送您一程,天气不好马上要下雨了。”
他神思一动,抬脚朝长街的方向走去。
纪时禛停在方迟誉跟前,此时已经开始飘起来细碎黏腻的雨丝,错杂交织在他和方迟誉的视线中。
他并未伸出手或者帮忙遮雨,而是高傲地以一种审判的眼神打量方迟誉。
这是纪时禛从小到大的习惯,欣赏和复盘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尽管他面前的人还没有彻底输掉游戏。
都到了眼下的田地,对方的身体依然挺的笔直,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审视。
纪时禛皱起眉,他不喜欢野蛮还带有侵略的眼神。
“原大人……”
方迟誉忽然开口说话,含糊的几乎听不见。
“你低下来一点。”
纪时禛防备地弯下腰,准备听听方迟誉还有什么好说的,霎时被压倒在地上,鲜红的官服沾染上雨水混杂着方迟誉的血。
方迟誉如同野兽一样扒开他的官服,隔着里衣生生咬了上去。
宫人连忙拉开方迟誉,用棍子控制住发疯的方迟誉。
肩头被咬的地方渐渐发麻,纪时禛面无表情地拢好衣服大步离去,走过长街又折返回来朝看守的人吩咐:“下雨天凉,让方大人好好休息。”
看守的宫人接过银子,顿时明白纪时禛的意思。
“大人放心,小的定会办妥。”
【你是怎么跟这么个……人扯上关系的?】
03欲言又止,尽可能委婉地表述他的疑问。
“阴沟翻船,网恋翻车就惹上这条疯狗。”
03忽地闭上嘴,他向来准的直觉竟隐隐有些不安。
这种事发生在纪时禛一个人身上就够了。
纪时禛走后,方迟誉身上多了新添上去的伤,他抵在墙边控制不住吐出血。看够了戏的长公主也终于走了出来,站在伞下嘲讽:“没想到方大人也有这么一天。”
方迟誉冷冷地瞥了眼长公主,“长公主要是什么都想到了,我怕是已经成为一捧黄土了。”
长公主收起笑:“东西呢?”
“布防图难得,长公主考虑好我的条件了吧。”
长公主再次将目光凝在方迟誉身上,咬牙切齿道:“当然。”
回到府中屁股还没坐热,纪时禛忽然收到长公主赏赐的一众美男,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看见混在里面的方迟誉他才弄清楚一切。
【好福气好福气】
03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纪时禛的脸色变幻了一刻。
这些个美男都各有千秋,长公主大概是费了心思才搜罗到的。
纪时禛思索片刻,随手指了几个人留下,其余便退还给长公主,留下来的人面上止不住地窃喜,他们都极有默契地排挤相貌出众的方迟誉,暗暗下决心要比他更讨大人欢心。
纪时禛还不知道这些人计划晚上爬床,出门乘轿找崔云洛闲谈。
崔云洛听说他得了长公主的赏赐,还在纳闷为什么自己没有赏赐:“我不要美男,可是公主什么也没赏给我。”
纪时禛浅尝一口茶,“你替长公主打几场胜仗,长公主封你做驸马都成。”
“什么?!不行不行,今日天色不早了,改天再聊改天再聊。”
崔云洛慌忙起身,纪时禛独自坐了一会便准备回府。
回去之后管家朝他挤眉弄眼,暗示道:“大人准备去哪歇息?”
“嗯?”
纪时禛停住脚步,似乎意识到不对劲,径直走向书房。
“今日歇在书房。”
管家呆愣在原地内心暗暗叫苦,这下可好,收了银子没有办成事。
纪时禛关上书房门,从书架上选了一本兵书打发时间,府里忽然多了人竟让他有点不自在。
明早估计要让人重新换一套东西了。
看久了开始发困,纪时禛把书放到一边倚着软椅入睡。
房梁下跃下来一道人影,方迟誉扔掉手中的香,不慌不忙地走到纪时禛跟前,见人是没有防备的熟睡模样便勾起嘴角。
目光停留在窗边,他的影子和纪时禛的影子隐约地由烛火映在上面。
方迟誉啧了一声,不太高兴地灭掉烛火,房间内陷入黑暗。
他从身后拿出一根绳子量着纪时禛比划,一点一点耐心地帮纪时禛褪去宽大的外衣。
……
纪时禛感觉到寒意和不舒服,他睁开眼看到的是腿边的方迟誉以及自己身上绑住他的绳子。
“你费尽心思从牢里出来不会是为了干这种事吧?”
“是也不是。”
方迟誉离他很近,温热的呼气令纪时禛想要远离,可双腿却被方迟誉紧紧抓住。
“他们来了。”
方迟誉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交谈声——
“你确定大人在里面歇息?”
“可是被发现了……”
“错过了这次机会可就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纪时禛垂下眸子,方迟誉伸手点了点他的锁骨:“时禛也不想这副样子被人看到吧?”
“你辛辛苦苦搞了这么一出应该也不是给他们看的。”
方迟誉笑出声来,发出响声吓跑了在屋外的人,走回来松开纪时禛身上的绳子,抱着人闭上眼入睡。
这家伙竟然只是抱着他什么事也不做……
“你是不是有病。”
“嗯?我只是试试画本子里的东西,不过以后可能用的上。”
纪时禛闭上嘴,他就知道跟怪物没法沟通,不管你说什么都能回到一件事情上来。
这一夜有人陷入美梦,有人却无法入眠。
皇宫内皇帝砸碎一盏茶杯,神情阴鸷:“他从牢里毫发无伤地走出来,你叫我该怎么办!”
他还有那么多的把柄握在长公主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