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引乐安迷迷糊糊醒来时,入目的一片黑,她愣了愣才抓下盖在脸上的衣物,瞧见雅辞闭着眼睛在打坐,手中却稳稳握着一把伞,将本该照在她身上的光遮了去,她直起身子,怀中的花咕噜噜滚了下去,掉入水中,她哎了一声去捡,雅辞睁开眼睛,手中施法将花束拿了起来,有些蔫了的玉兰上沾着水珠,他轻轻擦去然后递给引乐安,引乐安坐在地上拿着花道
“怎么蔫了?我们待了很久吗?”
雅辞收起伞道
“申时了,要回去吗?”
引乐安点点头站了起来,二人慢悠悠走了回去,雅辞继续给她撑伞,入了城,雅辞将她送到引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引乐安捏了回去,然后拿着花束走了进去,雅辞瞧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笑出了声。
身后传了细细簌簌的声音,他反手将合上的伞甩了过去,伞柄被一只手接住,手的主人撑开伞从河边的桂树下跳了下来,另外两人也从树后将脑袋探了出来,雅辞无奈瞧着她们,撑着伞的祁巳羽和她们站在一起,道
“师兄啊,喜娘说了,你们今日是不可以见面的”
李争黛附和着点头,雅辞率先往回走,三人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说
“师兄,就这么想念师姐啊?”
雅辞恍若未闻,继续往回走,那三人又道
“这才分开一个晚上,师兄你也太急不可耐了吧”
雅辞继续走,任由那三人絮叨,嘴角却又不自觉翘起。
三人念叨了一路,雅辞傻笑了一路。回府内又被山上其他弟子嬉笑一番,连往日里不擅谈笑的琳琅都笑着闹他。
夜晚,雅辞站在廊下瞧着忙忙碌碌的丫鬟小厮们将府里挂满红绸,就连后院子的柴房上也贴了喜字,灯笼上也贴上了双喜字,他瞧着那灯笼里发出的红光,爱人的脸又浮现在他脑海里,笑着唤他“师兄”,他端着茶盏呆呆瞧着。
厅内,李争黛给众人指了指,几人看见他那痴笑模样都有些无语,这哪里还是往日严肃的大师兄。
引府,引乐安用了晚膳就进了屋,沐浴后就坐在妆台前,一边摸着玉兰,一边盯着窗框,似乎在期盼着窗再次被人推开,直到月已入高空,也没有任何动静,她起身熄了烛火,脱了披在身上的外袍和鞋正欲走回榻上时,窗户被人轻轻推开了。
雅辞一身黑衣轻手轻脚的跳了进来,屋内灯光昏暗,引乐安光脚跑向他,雅辞张开双臂将人抱入怀里,引乐安抬头看他,他盯着她的眼睛,最后低下头轻轻吻上她,怀中人笨拙回应,最后轻轻喘息着推他,雅辞放开她的唇,又意犹未尽的啄了啄她的唇角,引乐安靠在他怀里,雅辞一把将人抱起走向床榻,引乐安回神挣扎着推拒,雅辞加快步子将人扔进被褥里,引乐安双手推搡着他,喊道
“师兄”
雅辞紧紧攥住她的手,抬眸看她,引乐安红着脸,唇也是红红的,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面容道
“乐安,我只是突然很想见你”
引乐安抬起头与他对视,雅辞继续盯着她瞧,引乐安又红了脸,雅辞笑着将她按进怀里没有再说话。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雅辞才低下头看去,只见引乐安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雅辞将她放下,给她认真盖好被子,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抚平,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才放下帷幔慢慢退了出去,临走时还替她熄灭了最后一只蜡烛,才轻手轻脚的跳出窗外。
他一路隐去身形悄悄回到自己房间平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只得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闭眼打坐。
屋外有人敲响他的门,他才从识海中出来起身去开门,四五个丫鬟小厮,还有一个喜娘捧着洗漱的水盆以及喜服站在门外笑眯眯瞧着他,他愣了愣去看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了,喜娘一身红衣站着,手中捏着红色手绢,鬓边戴着一朵红花,瞧着有些迷茫的雅辞,她推开他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道
“这都辰时了,公子怎么还不起啊”
那些丫鬟个个腰系红绸走进去将屋内蜡烛点燃,小厮将水盆放下,喜娘又催促他,雅辞才回过神来去洗漱。
引乐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了瞧屋外的天色,依然一片漆黑,她在又榻上躺了一会儿,门外恰巧有人经过,她拉开帷幔扯着嗓子叫住经过的人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二小姐,已经是卯时了”
引乐安喔了一声,一边下床点灯一边道
“劳烦给我准备一些水”
门外小丫鬟应了一声,引乐安起身推开屋内的窗户,坐在妆台前等着,不多时引灼安带着喜娘和丫鬟过来了,屋内瞬间站满了人,引乐安去洗漱,引灼安和梳妆姥姥在整理她的饰品,引乐安一边用花茶漱口一边问
“阿姐,这么早就要梳妆吗?我还想用早膳呢”
引灼安一边整理着挂着的喜服一边道
“这成亲的礼可不少,梳妆也得花许多时间,穿戴完毕你得随父亲他们去祠堂拜祭先祖”
引乐安放下花茶,用绢帕擦了擦嘴角,由丫鬟帮忙着换上里衣,她张开双臂对引灼安道
“那我还能用早膳吗?”
“早膳这会儿还没好呢,你先喝点水吧”
引乐安叹了口气坐到妆台前,梳妆姥姥开始给她上妆,引灼安坐在她对面瞧着,少女本就肤如凝脂,如今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妆粉,面色越发白净,梳妆姥姥在给她描眉,黛粉将她的眉描得细致,配上那双天生的桃花眼,瞧着越发妩媚。
白皙面颊上被扫上了胭脂粉,面容白里透红。引灼安走过去用细小的毛刷沾染了艳红的口脂,均匀涂抹于她的唇上,引灼安放下口脂盒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道
“真美,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引乐安拿过铜镜,左右端详了一下,瞧着确实是比她往常要美上几分。梳妆姥姥开始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发髻,及腰青丝柔顺滑凉,引乐安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另一边的雅辞嘴角都忍不住翘起。
李争黛和华挽站在雅辞的窗前瞧着喜娘在给雅辞梳理发髻,将他的发全部束起,用那金色镶嵌红宝石的发扣束着,又低下身子给他修理冒出来的胡茬,雅辞呆呆坐着,任由喜娘摆弄。
李争黛笑着趴在窗台上问
“师兄,你昨晚去了何处?”
雅辞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李争黛笑着又说
“你今天是不是应该笑一笑啊”
雅辞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扯了扯嘴角,喜娘啧了一声将他上扬的嘴角拉下,道
“公子,现在还不到笑的时候”
闻言,李争黛笑得更欢了。
辰时,引乐安终于是梳好了妆,引灼安将那顶金色镶嵌着红宝石的花冠戴在她头上,栩栩如生的金色花瓣轻轻颤抖,一对金色蝴蝶流苏钗子对齐簪在两边,金色长流苏直直坠下,低部还有一颗红宝石,脑后流苏穗子垂下,直直拖至腰际。
丫鬟将她扶起,她站在一边张开双臂,丫鬟将喜服一层一层替她穿上,穿到最后,她手臂都有些酸了,红色绸衣裙摆拖在地面上,腰封绣着石榴花,衣领一圈玄色窄边,衣袖和后背都绣着双蝶穿花的绣样,腰间七彩绶带交缠着系成同心节,低下坠着于是玉石同心扣,下裙摆绣着一圈祥云纹。
然后引灼安亲自扶着她出了门,门外引盛安坐在石凳上等着,他也上前扶着引乐安的另外一只手,丫鬟跟在后面理她拖在地面上的裙摆,几人进入祠堂,引老爷和其他长辈已经等在里面,引乐安走向引府先辈的灵位前跪在蒲团上叩头行礼,然后又依次给坐在一边的其他长辈行礼。
直到巳时末,她才行完各种礼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无力的坐在床榻上。而府内也陆陆续续来了客人,有小孩闹着要来看新娘,丫鬟笑着拦在她的门外给孩子们分喜糖,屋子里只有她一人还是有些无聊的,她刚想躺下去,就被一人拉住,抬眼望去,是她母亲和姐姐,以及站在门口的引盛安
“母亲,阿姐”
”坐好,别乱动,头饰都乱了“
引灼安一边整理她乱了的头饰一边道,引乐安笑着坐正,引夫人坐到她旁边握着她的手,不住的掉眼泪
”你才两岁就离开家,这一晃眼就成亲了“
引乐安去帮她擦
”母亲,师兄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
引夫人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引盛安走过来从怀里拿出两个小包子扔给引乐安,引乐安抬手接住,一边吃一边道
“阿盛越来越懂事了”
引盛安撇撇嘴又坐了回去。
未时,雅辞一身红衣焦急瞧着外头的日头,转头对李争黛道
“午时了吧,怎么还不出发”
李争黛和华挽身着粉色长裙,腰间系着红绸,难得梳了妆,发髻梳得整整齐齐,还簪着发簪,她坐在椅子里,一边喝茶一边道
“师兄,你急什么”
雅辞吐了一口气,轻轻蹦了两下道
“不瞒你说,我还真有点紧张”
李争黛放下茶杯,摸着华挽的胳膊道
“我是问你急什么,不是问你紧不紧张?”
雅辞回头看她,然后又扭头去看外面,门被喜娘推开,雅辞整理了一下衣服问
“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喜娘点点头,雅辞撩起衣摆出了门,李争黛也拉上华挽跟了出去,府门外千琅山各弟子都穿着新衣,神采奕奕的站着,玄世和清沅也都换了衣服,腰间红绸随风飘扬,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迎亲队伍很长,千琅山弟子们皆骑着马站在喜轿前后,雅辞翻身骑上为首的黑色高马,马头上戴着红绸绣球花,清沅和玄世跟在他两边,李争黛华挽祁巳羽三人跟在他们后面,最前面的鼓乐罗声传出很远,队伍开始缓缓朝前,喜娘站在大红喜轿旁边,八人抬着那宽大的轿子,四周坠着红色纱幔,和彩色的绸条,四角挂着铜铃,晃动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小厮丫鬟跟在轿子后面。
引府内,引乐安吃完包子,引灼安又给她补了口脂,引夫人拿过红盖头将她盖住,引乐安连忙坐正,引灼安拍拍她的手道
“母亲和我要出去迎客了,阿盛在这里陪你”
引乐安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紧张,她紧紧攥住衣袖,耳边也传来了锣鼓声,攥着衣袖的手越发紧了,引盛安走过来将她的手掰开
“阿姐,你别紧张”
引乐安深吸几口气,门外又传来了炮竹的声音,劈里啪啦响了很久。
引府的丫鬟小厮都堵在大门口讨要喜钱,府中客人也都围在正厅里看,雅辞几人跳下马一边撒钱一边往里挤,祁巳羽拿着钱往那些小丫鬟手中塞,一边好言哄着一边往里挤,然后众人纷纷也挤了进去,鞭炮又响了起来,锣鼓声等在外面继续敲打,喜娘走在前面,玄世和清沅带着雅辞四人走了进去,祁巳羽在前面分发喜钱,玄世和清沅由引老爷带着去了正厅,雅辞几人一路通畅来到引乐安门前,喜娘上前说了一通喜话,门被轻轻推开,引乐安被喜娘用彩绸牵着走了出来,丫鬟扶着她,引盛安跟在她后面,喜娘将彩绸交进雅辞手中,雅辞紧紧拉着彩绸,二人去了正厅,厅内聚满了人,二人手握彩绸站在中间,主位上四个位置引老爷和引夫人端正坐在右边,玄世和清沅坐在左边,中间隔着一张黑漆木供桌,桌上摆放着鲜花以及一对点燃着的红烛。
四人面前放着两个蒲团,雅辞牵着引乐安站在蒲团前面,喜娘轻轻清了清嗓子
“金风玉露一相逢,良辰美景映红烛,一拜天地。”
二人由转过身子跪在蒲团上朝东方叩首,丫鬟将引乐安搀扶起来,喜娘又扯着嗓子喊
“吉日良辰来娶亲,拜别父母养育恩,二拜高堂。”
二人跪在蒲团上,叩了三首,旁边的丫鬟端上茶水,二人举盏递给面前坐着的四人。旁边的客人中纷纷小声议论
“怎么在女方家里就拜堂了?”
李争黛扭头道
“我师兄没有父母,也不知先祖是谁,所以就拜女方家的”
那人讪笑着点点头,李争黛倒是冲她笑了笑才扭过头继续看,丫鬟将引乐安扶起,喜娘继续扯着嗓子喊
“佳偶天成喜盈盈,恩爱缠绵共百头,夫妻对拜。”
喜娘悄悄凑近雅辞和引乐安道 “这不用跪”
二人互相鞠躬行礼,喜娘欢欢喜喜喊着“礼成”,门外响起炮竹和敲锣打鼓声,引夫人轻轻擦了擦眼角站起身,引盛安上前将引乐安背在身上,伴随着炮竹和锣鼓声一步一步慢悠悠出了门,他将引乐安背到轿子前,在纠结如何上去时,雅辞把引乐安从他背上接过将人抱了上去。
一行人绕着京中走了一圈才回到华府,雅辞坐在马上回头瞧轿内的人,嘴角再次不自觉扬起,李争黛瞧着,然后悄悄对旁边的华挽道
“可惜我们不能像这样办婚宴”
“不可惜”
华挽一手拉马缰绳,一手来牵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