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月后,那天李争黛醒得特别早,她的屋子早早亮起了烛光,李争黛穿好衣服,坐在妆台前扎马尾,引乐安敲了敲她的屋门
“阿黛,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醒这么早”
李争黛笑着站起身打开门,神采奕奕的说
“今日挽挽要回来看我了”
引乐安愣了愣,才笑着说
“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你要在这里等她,还是去大殿?”
“我在这里等就好了,师姐,你也不用陪我了”
引乐安点点头,转身走了,李争黛欢喜的坐在窗边,天色越发亮了,雅辞三人一起往外走,李争黛趴在窗框上笑着朝他们摆手。
她等了许久,直到太阳照在院子的海棠树上,华挽还没来,她坐得有些累了,就站起身走了出去,在池塘边看水里的小红鱼,又绕着小院子的院墙走了几圈,日头已经高高升起,华挽依旧没有来,李争黛坐到葡萄架下,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就那么瞧着海棠树的影子越来越短,日头直直照在地上,院门被人敲响,她欢欢喜喜跑去开门,门外是一个男孩,他提着食盒递给她
“师姐,大师兄让我送来的”
李争黛失落的道谢,接过食盒却没有任何胃口,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继续撑着下巴瞧海棠树的影子,影子被拉长,金灿灿的日光变成橘黄色,华挽依旧没有出现,李争黛恹恹的趴在石桌上。
直到日头落下,黑夜降临,雅辞几人都回来了,华挽也还是没有出现,李争黛早已趴在石桌上睡着了,她眉头紧紧蹙着,手中攥着那张帕子,引乐安轻轻推她
“阿黛”
她撑起身子,三人面露担忧看她,她揉了揉脑袋,一边起身往卧房去一边轻轻的说
“师兄,师姐,阿羽,我没事,我就是困了,先去歇息了”
引乐安看着她的背影,祁巳羽瞧见石桌上的食盒,打开一看,盒内的食物动都没动,她是饿了自己整整一天,雅辞将食盒拎了出去,引乐安和祁巳羽面面相觑,坐在葡萄架下,祁巳羽看着对面亮着烛火的屋子。
过了一会儿,雅辞又拎着新食盒走进来,他将食盒打开,端了一碗粥出来,祁巳羽去敲她的窗户
”师姐,你喝点粥吧“
屋里静悄悄的,祁巳羽又敲了敲,李争黛将窗户打开,伸了一只手出来接,雅辞将粥碗放进她的手里,李争黛接过热乎乎的粥放在桌子上,吸了吸鼻子,
”多谢师兄,你们也累了一天快去歇息吧“
三人叹了口气,坐在葡萄架,谁都没有动。
李争黛将粥碗放在桌子上,她实在没有胃口,可不好浪费师兄他们的一番心意,硬逼着自己喝了几口,味如嚼蜡,她放下勺子走到床榻上,合衣躺在被子上,瞧着手里的雪白帕子,眼泪突然决堤,她哭着将帕子盖在脸上,泪水将她的枕头打湿。
她哭了许久,最后慢慢有了睡意,帕子还盖在脸上,她慢慢睡了过去。
一道紫色的身影从空中落下,华挽眼底有些倦色站在院子里,雅辞三人看见她激动的朝她招手,华挽疑惑的走向他们,祁巳羽一把将食盒塞进她的手里
“你可算回来了,她一整天都在等你,什么都没吃”
华挽脸色变了变,低头看手里的食盒,雅辞说
“里面放了粥,我给她拿了一碗,她定然没吃”
华挽朝三人道谢,就拎着食盒去敲对面的卧房,敲了许久李争黛都没来开门,她使劲推开窗户跳了进去,将门打开后伸出脑袋对那三人说
“师兄,师姐,不早了,你们也去歇息吧”
雅辞三人点点头,华挽关上门,将食盒放在桌上,旁边桌子上雅辞给李争黛的粥已经凉透了,那人合衣蜷缩在榻上,一方雪白的帕子盖在脸上,华挽挥灭几只蜡烛走到她身前将盖在她脸上的帕子拿了下来,帕子下的人满脸泪水,呼吸并不均匀,眉头紧紧蹙着,华挽摸了摸她的脸颊,睡着了的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嘴中嘟囔着什么,华挽凑近听也没有听清,她轻轻唤她,李争黛迷糊着睁开眼睛,后又闭上了,华挽将人抱入怀中,轻轻吻她脖颈,李争黛再次睁开眼睛,她眼角滚下一行泪,伸手抚她脸颊,笑着说
“总算做了一个美梦了”
华挽吻她眉心,揪了揪她的脸颊
“我回来了”
李争黛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她紧紧抱住华挽,华挽一下一下抚她后背,等她哭够了,华挽将她扶正,问道
“怎么不吃东西”
李争黛抱着她闷闷的说
“我没胃口”
华挽一抱将她抱起走向窗边的椅子,把人放在椅子里,伸手从食盒里把微热的粥碗端了出来,用勺子舀出轻轻吹了吹才送到她嘴边,李争黛笑着张嘴吃下,华挽给她喂完一整碗粥,才继续抱起她,蹭了蹭她的脸颊,笑着说
“傻不傻”
李争黛环着她的腰没有说话,华挽伸手将她扎马尾的带子解开,满头青丝散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才走了半月,你就又变成假小子了”
李争黛用脑袋蹭她脖颈,华挽笑着拍她脑袋
“沐浴了没?”
李争黛摇摇头,华挽手中施隐身诀抱着她去后山,温泉边已经没有人了,她和李争黛肩并肩坐在其中,华挽闭着眼睛靠在池壁上,李争黛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那人眼下微微发青,面色也不是很好,唇色有些白,李争黛咬着牙,扭过头不再看她,泡得有些累了,她轻轻问华挽
“挽挽,我们回去吧”
旁边的人没有应声,李争黛凑近了看,却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华挽已经靠在池壁上睡着了,李争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华挽睁开眼睛迷离着眼神看她,她心跳猛然加快,华挽缓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初,李争黛收回手又说了一遍,她才起身穿衣,牵着李争黛慢悠悠往回走。
二人躺在床榻上,月白色的纱帐垂落,华挽将人抱在怀里,李争黛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华挽,手中还把玩着她的发,华挽亲了亲她的手
“睡吧,我明天不走”
李争黛勾起一抹笑,也一把抱住华挽,闻着她的清香睡了过去,华挽低头看她,摸了摸她的眉心。
第二日,李争黛闭着眼睛往旁边摸了摸,摸到温热的身体这才笑着睁开眼睛,华挽侧躺在床上手撑着脑袋正看着她,李争黛滚到她怀里,华挽一把搂住她
“走了,起床吃东西,吃完我带你去玩”
李争黛在她怀里蹭了蹭才坐起身,李争黛洗漱完坐在妆台前刚想扎马尾,华挽走到她身后将她手里的发带抽走,拿着发簪给她绾发,李争黛笑嘻嘻的瞧着铜镜里的人。
二人吃了早膳就去大殿那边,李争黛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看祁巳羽练剑,华挽坐在她旁边,吃了午膳,华挽牵着李争黛慢悠悠走在铁索桥上,李争黛站在桥边往下看,入目的是绿油油的山谷,谷底还有些五颜六色的花。
二人回到小院子午睡,李争黛也没换衣服就扑到床上,华挽脱了外袍坐在床边陪她,李争黛捏着她的手,闭着眼睛说
“挽挽,给我讲个故事吧”
华挽想了想,还真就给她讲故事,李争黛闭着眼睛听不太清故事的内容,伴随着那轻柔的嗓音,李争黛迷迷糊糊睡着了,华挽低头看着她,一下一下拍她后背,将故事讲完了。
华挽一直陪着她,直到第二日,屋内烛火早早的亮了,李争黛感觉有人轻吻她的额头,揉着眼睛睁开眼睛,华挽就站在她的床前,身上还穿着里衣,看见她醒了,华挽摸摸她的脸
“吵醒你了?”
李争黛摇摇头,朝她伸手过去,华挽一把抱住她,李争黛亲了亲她的侧脸,然后松开了她
“半月后何时来?”
华挽一边穿衣一边说
“晚间”
李争黛点点头,坐起来看着她穿衣,她从枕头下拿出那方绣着红莲的绢帕递了过去,华挽笑着接过,李争黛说
“你不应该换一张帕子给我吗?”
华挽笑着从袖中拿了一方浅紫色绣了一个小小的“黛”的帕子递给她,李争黛将帕子工工整整叠好放回枕头下,华挽绾好发髻走向她,双手捧起她的脸,笑吟吟的说
“乖乖吃饭,好好休息,不要哭”
李争黛也伸手去捧她的脸,笑着说
“好”
华挽低头轻啄一下她的唇,转身走了,李争黛坐在床上瞧着那扇关上的门,又从枕头下拿出那方绢帕,笑嘻嘻的躺回床上。
华挽已经闭关了七个多月了,明日就是冬月初九,千琅山入冬后下了好几场雪。
李争黛裹着厚厚的斗篷,笑嘻嘻站在树下,她想起上次挽挽回来时和她说,初九那日会回来,要她给她准备好生辰礼,她想着华挽看到屋内枕头下的生辰礼时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三人走路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抬头笑着和雅辞几人打招呼,然后照常跟着他们去大殿。
引乐安和雅辞走在前面,雅辞牵着她的手,引乐安看着雅辞
“师兄,今年我们一起回京中过年吧”
雅辞点点头
“自然是要回家的”
引乐安轻轻的笑,他们身后的李争黛和祁巳羽互相撞着肩膀。
一进入大殿,殿内就站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白衣男子一眼看向李争黛,五官很是俊俏,可眼底却一片死寂,他看了李争黛许久才挪开眼神,雅辞几人也瞧见他的眼神,引乐安和祁巳羽将李争黛死死挡住,雅辞走上前,看着殿内众人,白衣男子朝他行礼,嗓音低沉沙哑,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这位就是令山门的代理尊主吧”
雅辞回礼点头,一边坐在最上方的椅子里一边问
“不知诸位到我千琅山有何指教”
白衣男子沙哑着声音抬头看着他
“指教不敢当,只是我听闻当年的爻山血珠转世后就一直藏在千琅山内”
雅辞脸色变了变,朝引乐安递了个眼神,引乐安微微点头,退后几步拉着李争黛就要出门,白衣男子身形微动,闪身至她们面前,抬头看着雅辞
“不知二位姑娘是有何急事吗?”
祁巳羽闪身将引乐安和李争黛挡住,抱着胳膊直视着他
“我家师姐身体不适,先生也要管吗?”
白衣男子手中施术,一团青色光团自手中浮现,祁巳羽不甘示弱,召出佩剑,二人一时间剑拔弩张,殿门突然被关上,雅辞飞身到二人中间,一手搭上男子的手腕,一手拦住祁巳羽的剑,祁巳羽看着他,缓缓收起剑,白衣男子也收起灵力,整理了一下袖口,雅辞一把拉起李争黛的手腕将她按在椅子里,引乐安和祁巳羽坐在她两边,雅辞重新坐回椅子里
”诸位请坐“
殿内其余四人对视一眼,又去看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朝他们点点头,几人坐到李争黛她们对面,雅辞低头问
”先生尊名“
”时遇“
”时先生,既是转世,爻山又无异动,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时遇还未说话,另外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带着白纱帷帽的女子将白纱撩起,她的脸上有一片伤口,伤口内黑气弥漫,一看就是被魔气所伤,她将白纱放下
”谁和你说的爻山无异动,前几日我路过爻山,突然被山内冲出的魔气所伤,我师姐如今还重伤躺在榻上起不了身“
李争黛猛的看过去,张口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引乐安拉住,引乐安朝她摇了摇头,李争黛闭了嘴,继续坐着,雅辞手中施法,一片银白色的光芒将女子罩住,一股黑气从她脸颊出流出在雅辞的结界内乱窜,雅辞银白色光芒大盛,将黑气紧紧包裹住,虽然控制住了魔气,却消除不了,李争黛抬头看他,台上的人神色依旧,李争黛拉了拉引乐安,凑近她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引乐安点点头口中念诀,青色光芒侵入银白色的光团内,黑气被青光吞噬最后消散了。
女子一把撩起白纱,手中化镜,仔细瞧着自己的脸,雅辞收回手,问
”你说,爻山有魔气溢出?“
女子收起镜子
”不错“
”爻山结界可还在?“
”结界无恙,可山内净化魔气的东西不见了,魔气源源不断产生,从结界内溢出,不消一月,结界就会破碎“
李争黛攥紧衣袖,她总算知道华挽去了何处,难怪她每次回来都无比疲倦,眼下乌青严重,有时候甚至都察觉不到她悄悄靠近。
雅辞看向李争黛,其余几人也纷纷看向她,李争黛低着头,殿门在此刻又被推开了,五个身影站在门外,千琅山弟子将那几人团团围住,雅辞朝弟子们挥挥手,
”你们继续修炼“
弟子们收了剑,行过礼后转身走了,雅辞站起身看向五人,那五人缓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身影,雅辞几人都认识,那人站在殿中行礼,雅辞回了一礼
”舒玉道长,不必多礼“
柳舒玉站定,雅辞朝几人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五人坐在椅子里,柳舒玉轻轻咳了咳,从袖中拿了一个木盒出来
”前几日,我们各山门前都被人送来一副画像和一封信,信上说,千琅山的某一弟子是府君神尊心头血所化的血珠转世“
他将画像展开,画上之人正是李争黛,李争黛低下头,紧紧攥着衣袖,柳舒玉将画像放在桌上,继续道
”听说爻山魔气难消,我想能解决此事的只有你“
他看着李争黛,李争黛抬起头,眼底一片绝望,她缓缓起身站在大殿内轻飘飘的说
”我不想死,若我一定要死,能不能让我最后看挽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