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终于上来了。”
趴在长城的长廊上，顾雨眠大口大口喘着气，虽然长城之上那股压力，没比被顾明天提着他往上飞的时候少多少，但是好歹是停下来了。
他们现在是在这一段长城偏左边的方向，这一段位置比较矮，顾明天想着带他们来这边，也好让他俩少受点苦。
陈攸缓了缓，呼吸吐纳之间，渐渐没那么难受，但是还是很难适应城头上这股无形的压力。
站在这黄灰色的长廊上，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片低垂的黑云，长城如一条蜿蜒的巨龙，盘旋在一座座荒芜的山脉之巅。
慢慢走到城头往下看，就是这座山脉的另一端。
赤色的大地、延绵的高山、灵力交锋所爆发的光芒……黑云压城，天地在陈攸眼中变得渺小；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城头上点燃的烽火，山脉中的那些枯骨，人类的和妖兽的混在一起，灵力爆发，一次次爆炸在山脉中炸响，刀兵相见，一声又一声金属碰撞久久不散。
苍鹰啼鸣，却始终飞不到长城所在的高度。连盘旋的苍鹰，都只能遥望这巍峨的长城。
世界上任何一首脍炙人口的边塞诗，都不足以形容呈现在陈攸眼中的壮观。
“明天，你怎么上来了？”
长廊上，原本在那最高的城头上遥望整个战场的老人，突然察觉到有三个人出现在了他的精神力范围内，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陈攸三人身边。
老者名叫顾永康，是顾家驻守长城的三位百级强者之一，已经临近一百五十岁高龄，白发苍苍，容颜老去。
虽然突破百级，武者的寿命就会增加到三百五十年，可是陈攸感觉眼前的老者身上的气势和顾明天所散发出来的不太一样。
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很强大，每一刻都能带给陈攸十足的压迫感。
但是顾明天身上的力量却很内敛，如果没有动用灵力，他往那一站，就跟一个普通人没有区别。
而且，顾明天看起来很年轻，他的白头发应该是某些原因导致的。
但是这老者的白发却是年龄导致的，说明眼前的老者在他的寿命长河里，已经走入到后半段了。
“前些日子，我们开会时，我不是说了清让回来了嘛。
这两个小孩子，就是他收的弟子，今天刚来长城这边历练，我想着带他俩上来见识见识。”
“顾爷爷。”“族爷爷好”
陈攸和顾雨眠也不知道怎么叫，反正这么大年纪的都叫爷爷总没错。
“哦？这小子都收弟子了？看来他也已经慢慢跨过去了。”
“跨过去还说不上，但是肯定是已经跨出第一步，以后的日子还长，慢慢来就是了。”
顾明天摇摇头，眼里一丝失望一闪而过。
“那你呢？”
顾永康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明天，他和顾明天相处了这么久，顾清让有着属于他自己过不去的坎，顾明天又何尝不是。
“我……”
“今年年关，你就带着林洛回去一趟吧，也好…看看誉儿。”
顾明天心里仿佛某个东西被触动，他呆呆地愣在原地，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叹了口气。
“等这里的事情忙完吧，稳定下来之后，我再慢慢跟洛儿商量商量。”
“也好…这段时间，妖族进攻越来越频繁了，但是从来没有过一次大规模入侵，这件事情，远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啊！”
顾永康转移话题道。
“这场仗打完，族叔安排几个人先接替一下，您随我下去一趟，我们几个开个会。
东荒域的这些妖族，实力已经渐渐恢复，但是每次都只是些小打小闹，这些畜牲，不知道又藏着什么鬼把戏。”
“嗯，确实是要好好安排一下了。”
顾永康深以为然，这段时间以来，妖族的这些部署逐渐令他感到有些不安。
这里面，又该藏着什么惊天阴谋。
“现在下面是些什么情况？”
顾明天扯开这个话题，回到正题。
“一头六阶的风魔虎，八只五阶妖兽，然后就是一些低阶妖兽，参差不齐，估摸着有上万只。”
顾永康没有说话，回答顾明天的是一道浑厚的声音。
陈攸众人顺着这道声音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人，身穿一袭红色大衣，身材魁梧，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随风飘扬，坚毅的面庞上带着些许岁月的沧桑，带着些许慵懒的步伐缓缓走来。
“陈锋？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顾明天认出这人，惊喜万分。
陈锋，是和陈顶天顾长鸣几人相同年龄，当年在陈家和陈顶天并称为陈府双子星。
当然，比起这个，顾明天更喜欢陈府双悍匪这个说法。
“明天叔，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认得出我？”
“你这臭小子。”
“哎呦，疼！”
顾明天捶了捶陈锋的肩膀，陈锋作势捂住，假装出痛苦的表情。
“哈哈哈，来，陈攸、雨眠，这个混小子，你们要喊陈伯伯。”
“陈伯伯。“族叔。”
顾雨眠叫陈伯伯，陈攸当然不能这么叫。
眼前这个中男人，身上穿的可是陈家独有的红衣，虽然没有绣上金色巨熊，但是这个料子、这个款式，陈攸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个男人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王，经常带着他们一堆一堆的小孩子出去玩。
“哦？族叔？你还是陈家人？”
陈锋听到陈攸和顾雨眠的称呼好像不太一样，当即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看着陈攸问道。
“这是有道的儿子，才出去几年啊，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顾明天替陈攸回答一声。
“有道的儿子……哦～你是叫陈攸是吧？”
陈锋摩挲着下巴，想了半天才想起陈攸来。
没办法啊，陈有道他确实熟，年轻那会儿经常欺负那个小闷葫芦。
但是陈攸这些小子，他出去的这几年，正好是他们疯狂长个子的时候，陈家的小孩子那么多，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是的。”
“可以啊！现在都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上次看你，你都才到我胸口这里，现在都已经到我额头了。”
陈锋的手在他身上比划着，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跟飞燕那小丫头差不多大？”
“飞燕姐比我大十个月。”
陈攸回答道。
“诶～那你能不能帮我去劝劝二长老那个宝贝孙子，让他当我徒弟呗。”
“好了好了，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在我们这里就算了，在晚辈面前也没大没小的。你不是有个宝贝弟子吗？”
顾永康摆了摆手，打断陈锋和陈攸两人的对话。
“不嫌多啊，顾爷爷，您是不知道，那小子的火焰，世间罕有，你说我能不动心吗？”
陈锋幽怨地看着顾永康说道。
“人家长辈不同意，你就想着从小辈这里下手了呗。但凡你要是能正经点，你说人家能不同意这事儿吗？”
“我……”
陈锋无言，顾永康一句话就揭穿了根本问题，就是交给他不放心。
“要说玩火，整个魔州，除了陈家那位二长老，就是你陈锋了。
当年你和长鸣几个，代表大乾在天驰帝国举行的国赛上大显身手。
那时谁见你，不叫你一句魔州小火神？
人家自己事务繁忙，没那么多时间管教孙子，你但凡是个能够托付的人，人家也就把他交给你了，也不自己想想？
顾明天撇了撇嘴，陈家这俩，每一个让人省心的，陈顶天这些年在陈家担任族长，倒也真把那性子给磨了磨。
陈锋从小野到大，这几年还一直在外面晃荡，谁能放心把自己家孩子交给他啊？
也只有他在天驰帝国收的那名孤儿徒弟了……！
“你徒弟呢？”
顾永康仿佛是想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瞪着陈锋问道。
“在下面呢。”
陈锋抬了抬头，望了望下面的战场。
“你那徒弟才二阶，你怎么放心让他下去的！你——”
“放心吧，我安排了两名六阶武者看着，不会出事的。”
陈锋倒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
“我的人是让你这么安排的？”
顾永康被陈锋气的吹胡子瞪眼，差点没被他气死。
让自己的徒弟置于危险中，他的人这小子想安排就安排。
这小子，这么多年了，说话没个正经样子就算了，怎么连做事也是这般荒唐。
“别生气啊顾爷爷，又不白忙活您的人，放心吧，我给了报酬的。”
“你！……唉——”
……
“族爷爷，为什么你们说下面最高的那头妖兽都才六阶，你们不自己下去把它们杀了呢？”
顾雨眠看着下方的战场，明明最强的妖兽只是一头六阶的风魔虎，可是还要死伤这么多武者。
那么为什么顾永康不自己下去呢，凭他百级的修为，随便一招，城头下的那些妖兽就能灰飞烟灭。
“因为一旦我们上了战场，就会牵扯出更强大的妖兽，我们这种实力的武者一旦上了战场，造成的伤亡无法估量。
所以一般在战斗之前，就要做好准备。
我们如果要上，就不会让你们出城，但是如果让你们出城杀妖，我们就会盯着妖族的动静，时刻准备应对更高级别的妖兽加入战场。”
“这样啊……”
顾雨眠点了点头，顾永康的意思很简单。
他们这种强者，有着属于自己的战场，和普通武者混在一起，光是战斗余波，都能造成大片大片的伤亡。
而妖族那边的强者没有动，那么他们就不会动，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约束着战场两边的这些强者。
陈攸微微叹息一声。
“强者，什么样的实力才能算得上强者。
原来就算到了顾爷爷这种等级，这片天地也不能任他徜徉。
约束他的这股压力，反而好像更大了。”
这股无形的压力又是什么呢？
陈攸自问自己好像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还没有成为顾爷爷那样的武者，连肩膀上有形的压力都没有克服，又谈什么无形的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