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正好路过酒楼门前。
江姝月顺着秋菊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萧京昭纵身上马。
在晨辉的照映下,那人周身冷冽的气息减弱,多了一丝傲然,让人难以亲近。
“娘,谁是混蛋!他欺负你了吗?岁岁长大了揍他。”
“噗!”
秋菊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岁岁少爷太机智了,还知道自己现在太小打不过对方。
岁岁说着就要站起来趴在车厢窗口去看。
岁岁刚露了一个脸,江姝月用力把岁岁搂了回来:“岁岁乖,一场误会,没有混蛋。”
她可不能真让岁岁记住那人,岁岁的记忆力特别好。
万一他真是那人,万一岁岁有一天真遇见了他。
儿子揍老子,这有违人伦道德的事,断不能让儿子做。
江姝月抱着岁岁,温柔地抚摸着他滑嫩的小脸。
一脸严肃地道:“儿子,假如有一天,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对你说,他是你爹,你会跟他去吗?”
岁岁从没见娘亲如此紧张过,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会,岁岁要跟娘亲在一起,岁岁要读书习武保护娘亲。”
“儿子真乖,娘亲也不会离开岁岁。”江姝月激动得眼底泛起泪花,紧紧地拥抱着岁岁,就像谁要抢她的儿子似的。
“娘,你不是说爹已经在边疆为国捐躯,他不会回来了吗?”
秋菊特别理解小姐的担忧,能进公主府赴宴的人,非富即贵。
她附和着江姝月的话:“少爷,你娘亲说的是假如,也就是没有的事。”
……
晨风吹过,萧京昭打了一个喷嚏。
“主子,你怎么了?”
主子整日忙碌,向松担心萧京昭的身体。
“没什么,出发。”
萧京昭两腿一用力,身下的马儿快速跑了起来。
马蹄声响起,转瞬间,几人很快就把江姝月一行人甩在后面。
江姝月展开舆图,要去莱阳,还得途经景宁和景江。
古人的舆图,虽然不及现代地图那么细,距离还是比较准确的。
江姝月略估算,大约再过两日可到达莱阳城边。
一路上,酒肆林立,路上不时能见到继续赶路的流民。
中午在一个酒肆里用饭,有流民沿街乞讨,江姝月见掌柜并不驱赶,还吩咐小二把客人吃剩下的食物端出去分给流民。
苏怀仁不由得感叹出声:“燕南王仁慈,他治理的这片土地都有人味,比起京城的昏君强上若干倍。”
“谁说不是,不让流民和乞丐进京城,最初就是皇后的娘家人提出来的,说是流民会扰乱京城贵胄的生活,
脏了他们的眼,那混蛋居然还真的颁旨下去,守城卫若放了流民进京,就把守城卫的头割下来挂城门上。”
天高皇帝远,两人也无所顾忌,就只差没骂出更难听的话了。
林妙手说起皇后娘家人时,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恨意。
“咦!老林,你怎么对这事如此清楚?圣旨具体内容,可没多少人知道。”苏怀仁后知后觉地问道。
林妙手微微一愣,他打了一个哈哈。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曾经给一位守城卫将士治过病,是他告诉我的。”
“真的!”
苏怀仁半信半疑。
见林妙手神情认真,也就没有再刨根问底。
两日后的黄昏,江姝月一行人来到莱阳城边。
眼前的情景让她吃惊不小,她以为到了莱阳,流民会减少。
道路两旁挨个儿地搭着棚,除了官府施粥,还有不少商人打扮的模样在施粥。
放眼望去,前面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前去领粥的人络绎不绝。
几个官差坐成一排,登记造册,一旁的文书埋头奋笔疾书。
林妙手瞅了一眼长长的队伍对苏怀仁道:“官府登记是统计流民的数量,咱们不需要官府救助,不需要登记。”
苏怀仁抬头望了望天色,这时候进城还来得及。
苏谨赶着马车走在后面,见林妙手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他左右看了看,回头压低声音道:“娘,咱们手里还有银子,可以赁个小院住下再想办法。”
“一会儿你与你爹商量,娘听你们的。”
这个时代,家里拿主意的都是丈夫和儿子,苏婶也不例外,苏谨是个有主意的,做事比他爹都有主张。
进了城,林妙手马不停蹄,径直往北边的一条街道走去。
“喂,老林,你这是去哪里?”苏怀仁见马车走向街道后的一条小巷,纳闷地问道。
“我一好友在此处有一闲置小院,正好可以供咱们落脚。”林妙手说得轻描淡写,苏怀仁总觉得哪里不对。
马车停在一处没挂匾额的大门前,林妙手上去把锈迹斑斑的大锁拧开。
苏怀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去阻止:“老林呀!咱们破门而入,是不是有点那啥!”
林妙手不以为然:“老苏,若你有一处空宅,我无处可去的时候走到你空宅处,你会让我破门而入吗?”
苏怀仁挺了挺胸,毫不犹豫地道:“凭林兄与我的情谊,你就是把门卸了我也没意见。”
“那不就成了,我去开通往马骝的耳门,你们快进去,里面久未住人,得收拾一下。”
林妙手也不看呆愣在原地的苏怀仁,快步朝屋里走去。
苏谨跳下马车走向后面,吩咐苏南把马车从耳门进马骝。
“阿姐你就坐马车里歇着,林叔说屋子久未住人,还得收拾一下。”
江姝月挑开车帘:“天色不早了,一起收拾。”
说着下了马车,连同岁岁都提溜了下来。
“小姐你看好岁岁少爷,奴婢去收拾。”秋菊与苏婶和苏慧向大门走去。
江姝月伫立在门前,朱红色的大门已经褪色,门楼上布满了蜘蛛网。
门前的青石板缝里,绿油油的小草从夹缝里冒了出来。
江姝月抬步走了进去,大厅里,桌椅东倒西歪。
“娘,我找生生去。”岁岁见娘亲伫立在大厅,他迈着小短腿就往垂花门走去。
就在江姝月转身之际,一旁的大圆柱上的一条痕迹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上前一步,用手抚摸了一下,粗粝划手。
再仔细一看,是刀痕。
林妙手到底是谁?!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江姝月后退几步,看着东倒西歪的桌椅,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场景。
从桌椅上厚厚的尘土可以看出,这屋子有好几年都未住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