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街江府,高沐和苍云把一副烫金对联贴上,又在大门的门楼下挂上一对大红灯笼。
一阵炮竹声响起,对面青云斋的书生都隔街望了过去。
“重生百凤舞翩翩,浴火锤炼复还来,天道有晴。”
站在门口的一个书生念出了对联上的字。
临窗的一个书生身子都探了大半截出去,指着街对面的府邸喊道:“你们看,那大宅子来了新主人,户主姓江。”
常来青云斋的书生都知道,街对面曾经住的是一户商贾巨富,忍不了朝廷的狂征暴敛,那家商户就搬离了京城。
有人说那户人家举家去了临国梁国。
见大家都朝窗外张望,一个书生的手撑在书桌上,用力一跃跳到了桌子对面,“兄台,你念叨的词在哪里?我今天怎么没看……”
书生的话还没说完,目光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惊讶得忘了往下说。
“这,这是对联?”
“啧啧啧,真是奇才,原来对联还可以这么写。”
“可不是,不过我喜欢。”一个书生说着转身拿起笔就把对联抄了下来。
一时,有好几个书生都转身抓起毛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把江府门上的对联都抄了下来。
真大学士的长孙真景修恰好也在书斋。
十六七岁的少年墨发高束,一脸深沉地看着那副对联。
杜家大公子杜时峥走上前拍了拍真景修的肩膀,“老弟学识渊博,对面那对联可有什么蹊跷,我怎么看都不像寻常的对联,倒有几分浴火重生的味道。”
大理寺卿家的这个大公子读书不及父辈,可也不是草包。
不过论学识,跟面前这位比他小几岁的真景修差了许多。
对面放完炮竹,朱红色的大门重新关上,书生都一窝蜂地朝真景修围了过来。
“景修兄文采斐然,快跟咱们解释一下对面江府的对联是何意?”
“是呀是呀!别人家的对联都是含祈福保平安什么的,这对联稀奇,好像没什么寓意。”
“就是就是,我娘指望我来年榜上有名,我家对联都是金榜题名光耀楣,莺歌燕舞摘蟾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真景修仿若未闻。紧抿嘴唇,眉心微拧。
一个书生扒拉开他身前的一位书生,伸长脖子朝真景修问道:“景修兄,那对联不会是写错了吧?你看那字迹,笔锋中透着娟秀,分明是出自女子的手。”
真景修摇了摇头,“那字体可不是普通功底的闺阁女子能写出来的,想必不会错。”
真景修扒拉开人群,“大家继续,我回去琢磨琢磨再跟大家探讨。”
见真景修大步出了书斋,书生们打趣道:“景修兄越来越有真大学士的模样了,从不说一句废话。”
真景修走得太急,跟迎面走来的杨茂撞了个满怀。
杨茂被他撞得一个踉跄,真景修连忙伸手扶住他,“杨兄勿怪,是景修失礼了。”
“真公子客气了,是我见大家在书斋里交谈甚欢,没仔细看路。”杨茂站稳后朝真景修讪讪一笑。
真景修从不摆架子,凡是经常来青云斋的书生。
无论出生官宦之家的公子,还是出生白身的寒门子弟,他都一视同仁,视为同窗。
在他的影响下,京城的几大家族的公子少爷来到青云斋都不会轻易摆谱。
目送真景修离开,杨茂一瘸一拐地走进书斋。
“杨兄快来这里坐。”一位书生拍了拍身旁的板凳。
杨茂朝书生点头笑了笑,“多谢蒋兄,大家聊得如此开心,又是哪位兄台作出了佳词?”
杨茂这辈子是不可能入仕途了,可他就喜欢这书斋的气氛。
那位蒋公子扶了他一把坐下,抬了抬下巴,“杨兄你看对面,那副对联真是古怪。”
杨茂抬头往对面看去。
江府,两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灼得他浑身一颤。
杨茂的脸唰地煞白,两眼圆瞪,手握成拳头后才没抖得那么厉害。
“杨兄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杨茂这表情把身旁的书生都吓了一跳。
杨茂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敛起神情,露出一抹苦笑道:“没,或许是快要下雨了,我的脚关节有点痛。”
“杨兄可去城北的浣花街碰碰运气,听闻那一家无名药铺的药可好使了。”
杨茂捏了捏膝盖,“我这腿看了无数郎中,都说骨头已经错位,无法治愈了,多谢蒋兄关心。”
书生热心劝道:“杨兄不妨去试一试,那里的郎中古怪,经常关着门,门前挂了一张布帆,上面写着一个药字。”
杨茂在书斋里坐了半个时辰,见其他书生三五成群地讨论文章,有的埋头看书。
他站起身默默地走到江府门前。
强忍着要上去敲门的冲动,伫立了片刻后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想,不可能,京城的江姓人家何其之多,巧合而已,那一天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高墙内,江姝月可不知道她亲手写的对联引起了书生们的注意。
她认真地听取秋菊和兰儿的提议。
岁岁一脸懵逼地看着娘亲,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以后我真的不能再叫你娘亲了吗?”
江姝月抱起儿子放在腿上,柔声道:“儿子你且忍忍,你爹的身份特殊,倘若你的身份被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了,会招来危险。”
孩子还小,她总不可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他听。
秋菊连忙接过话茬,“少爷在咱们星月院里叫娘亲就可以了,院里没有旁人。”
岁岁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岁岁明白了,岁岁在外面称娘亲为姑母。”
“小姐,人牙子带人来了。”
听到梅儿的喊声,江姝月把岁岁放在地上,“去韶华院找南宫叔叔,娘还有很多事要忙。”
来到外院大厅,就见高沐和苍云领着人牙子来了,大厅的一边还站着一群十三十四岁的姑娘。
见江姝月出去,高沐拱手道:“小姐,这里都是姑娘,男子在门外候着。”
人牙子见到江姝月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偌大气派的院子做主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