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月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孟姑姑快速把手里的白瓷瓶放进枕头下,然后朝江姝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江姝月似乎明白了梦姑姑的意思,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正在服用解毒药,下药的人还在庵里。
“姨母可好些了?”
话音未落,一身彩裙华衣的崔语蝶翩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模样清秀的婢女。
孟姑姑咳嗽了两声坐直了身子,强行压下眼底的恨意,“我无碍,老毛病了,蝶儿无需牵挂。”
见江姝月站在屋里,崔语蝶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即朝江姝月行了施了一个平辈礼。
“原来江姐姐也在这里,真巧。”
崔语蝶礼数周全,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江姝月的直觉是,此女是高段位绿茶。
江姝月回以一个和煦的浅笑,故作什么也没听明白,“崔姑娘刚才是在叫孟姑姑姨母?”
“是的。”
还不待崔语蝶解释,孟姑姑面无表情地道:“她母亲是我嫡姐,我是孟家庶出。”
“姨母!别说什么庶出不庶出,母亲从未当你是庶出妹妹,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在这里多住几日好好孝敬姨母。”
崔语蝶说着走向床榻,就在她的手还未伸过去时,孟姑姑微不可察地把手往怀里收了收。
江姝月见崔语蝶眼底划过一抹疑惑,转眼间又神色如常。
“今儿个蝶儿贪玩过来得有些晚,姨母可是在生蝶儿的气。”崔语蝶撒娇道,尽显小女儿神态。
孟姑姑拢在袖里的手紧握拳头,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没有的事,姨母怎会生你的气,庵堂里有姐妹照顾,我好得很,别让你母亲担心,蝶儿还是早些回京城的好。”
孟姑姑说着身子往后靠,微微阖眼掩去眼底快要掩饰不住的厌恶。
“姨母你难受吗?”崔语蝶说着转身看向角落里的药罐。
柳絮连忙会意,“奴婢来伺候汤药。”
江姝月就跟空气人似的站在一旁看崔语蝶表演。
见药罐上还冒着热气,崔语蝶催促道:“别愣着,快把药端过来。”
“不用,已经喝过了,我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给你母亲带句话,以后也不劳烦她给我捎带药材了。”
“姨母别灰心,好好将养着,总有一天您会好起来的。”
柳絮动作利落,很快倒了半碗汤药端了过去,崔语蝶接过汤药。
“姨母再喝半碗,府医说这药的效果来得慢,一日可多服用一次也不要紧。”
崔语蝶把药碗往前送了送,孟姑姑身子靠在床头纹丝不动,半分没有要接过去喝的意思。
一个不理不睬,一个站在床前杵着,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江姝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幽幽地道:“崔姑娘孝心可嘉,可惜你手里的药不对症,对你姨母的病没半分益处。”
“不可能,这里面都是上等的药材,若不是我爹……”
崔语蝶瞅了床上闭目养神的孟姑姑一眼换了个说法道:“若换了别人,这几味药材都寻不来。”
孟姑姑双眸仍然紧闭,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江姝月仔细观察崔语蝶的神情,没有心虚和慌张,她断定崔语蝶并不知自己带来的贵重药材里夹杂着噬心草。
“崔姑娘,不说贵重药材就对病人有用,孟姑姑身体虚弱,你就是弄一根百年老参来也没用,虚不受补就是催命药。”
“江姐姐,我……我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崔语蝶的手微微一抖,汤药差点洒了出来。
婢女柳絮连忙接过药碗放下。
江姝月的医术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她说的话崔语蝶深信不疑。
江姝月从两人的对话中大概猜到了谁下毒的凶手。
大宅院里,嫡女和庶女表面和谐,背地里水火不容的多了去了。
就如同原主和江娇娇。善良单纯的那个人最终是吃大亏。
孟姑姑闭目养神的这会儿,药丸在胃里化开,一股清冽的感觉蔓延向四肢百骸。
胸闷的感觉明显缓解,喉咙处有清凉的感觉,那种想要咳嗽的感觉消失。
孟姑姑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名满京城的神医。
想到自己与嫡姐的恩怨与面前的小姑娘无关,调整好情绪。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僵持在床榻崔语蝶,“蝶儿你回自个儿院里歇着,我这屋里药味重别熏着你,我自个儿的身体心里有数,有江姑娘帮我开药调理,你不必担心。”
“姨母且好生歇着,蝶儿明日再来看您。”
崔语蝶毕竟是小姑娘,心思再深沉也没想到家里有人要取姨母的命。
朝孟姑姑行了一礼后转头看向江姝月,“有劳江姐姐了。”
看着侄女领着婢女离去,孟姑姑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江姝月见她要去端那汤药碗,连忙走过去,“姑姑你身子还需要静养,这活我来就好。”
江姝月刚端起药碗,门外脚步声响起,有姑姑送晚饭过来。
那位姑姑见孟姑姑站在地上,关切地问:“孟姐姐身子可是好些了?”
“妹妹来得正好,请你帮我把药碗和熬药的物什都撤下丢掉。”
“孟姐姐,不喝药你身子能行吗?”年轻的姑姑目露担忧。
孟姑姑斩钉截铁地道:“别问那么多,改日再给你说,你把这些东西都撤下丢了,千万别进厨房。”
年轻姑姑一看孟姑姑的神情严肃,知道这里面的事恐怕不简单,慌忙放下托盘。
接过江姝月手里的药碗再提起药罐快步离去。
“江姑娘可是猜到是谁给我下毒了?”
孟姑姑没有马上要吃晚饭的意思,她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外衣披上,走到桌前坐下。
江姝月微微点头,“大概猜到一点,孟姑姑以后还是远离那些所谓的亲人为好。”
孟姑姑指了指另一张椅子示意江姝月坐下。
江姝月坐下后,孟姑姑伸手把窗向外推了推。
窗户半开着,有微风吹进屋,带进一丝乡村间特有的清新空气,把屋里的草药味吹淡,空气顿时变得清新。
孟姑姑目光远眺,思绪再次飘远,神情淡然地娓娓道来。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