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您不能进去!”
“我说了,我就悄悄地看一眼,不会吵醒她的!”
“真的不行,您请回吧。”
“文轩,你是叫文轩吧?我知道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阿姨,谢谢夸奖,不管您怎么说,我还是不能让您见肖菲。”
艾滋病科室的病房外,文轩和柳晓依面对面站着,刚才有过一点小争执。
柳晓依很生气,她大老远从北宁工大打车过来,就为了看一眼女儿肖非。她完全是一个母亲的善意,肖雄飞拒绝她的要求是因为他们曾经的过往。可眼前这个文轩,又有什么权利来阻拦她看肖菲呢?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柳晓依气呼呼地质问。
她嘴上没说出口,但心里却在想,你不要以为你已经和肖菲的关系铁定了,女儿是我的,我还要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人,配不配得上我的肖菲呢!
文轩不说话,他看过肖雄飞藏起来的照片,面对眼前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文轩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了。
而且,他刚才接到肖雄飞的电话。电话里肖雄飞反复嘱咐他一件事。
原来,在家里左思右想的肖雄飞,总觉得会有事情要发生。而且,这件事情会打破他多年来平静的生活。
这些年,他不允许肖菲提起她的妈妈,他也尽最大的努力在父女俩的生活中抹去肖菲妈妈的痕迹,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回想往事。
肖雄飞知道,自己是矛盾的,他一面努力将柳晓依忘却,一面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从来不打听柳晓依的下落,仿佛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过客,可是他又偷偷地拿出柳晓依的照片看。
照片以前一直都是锁进抽屉里的,肖菲在家的时候,那个抽屉轻易不去动。后来,肖菲总是不在家,他的神经就放松下来,自己偷偷开了锁拿出照片看。
看过一次,又忍不住看第二次,后来他嫌开锁麻烦。有几次看过照片后就懒得放进抽屉里,而是胡乱把照片一塞。有时候是书本背后,有时候是床板后。胡乱塞的后果就是记不住上次塞哪里了,这就是导致他手掌受伤的原因。
肖雄飞一直无法从内心深处忘掉柳晓依的原因有很多,他们曾经有过幸福的时光。之后,肖雄飞一直孑然一身,再没有体验过别的女性的温柔。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肖菲长大了,相貌越来越像她妈妈了。有时候,肖雄飞看到肖菲笑起来,常常恍惚时光在倒流,有几次他都差点脱口而出叫柳晓依的名字了。
肖雄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理智告诉他,是柳晓依抛弃了他们父女俩,让他们尝尽了生活的艰辛。
肖雄飞在生活的泥淖里几度沉沦,才有了今天较为安宁的生活。可是,万万没想到,柳晓依又闯入了他的世界。
“柳晓依啊柳晓依,你当初为了你的野心也好,为了你的梦想也罢,离开我们就不要回头。我好不容易让肖菲习惯了现在这种生活,你为什么要来搅乱呢?你害我们一次,难道还想再来害我们一次?”
肖雄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心一横,决定要想办法赶走柳晓依。可是,怎么赶啊?似乎只有“防”这一招了。防住,就是不要让她见到肖菲!
可是,万一防不住呢?
他相信这些年来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感情,应该可以让肖菲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要肖菲不和柳晓依相认,那么柳晓依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得。
他马上打电话给文轩,说,文轩,现在发生了一件突发的事情。
文轩说,什么事?
肖雄飞说,文轩,我是把你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看待的,你明白吧?
文轩懵懂地说,是,叔叔,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您直接和我说,我改。
肖雄飞说,有个人要冒充肖菲的妈妈,肖菲没有妈妈,万一她到医院来找肖菲,你别让她见到肖菲。
文轩说,啊,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肖雄飞一时难以自圆其说,就说,文轩,你是自己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那个人是肖菲的妈妈......
文轩又说,啊?
肖雄飞说,你这个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你先答应我,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你能不能保证完成任务?
文轩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叔叔,您要我做什么?
肖雄飞说,我心里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如果真的发生了,你就这样说.....
“阿姨,肖菲现在生病了,您进去看她本来是好心,但是她没有思想准备,打扰她休息还不算严重,万一她突然受到惊吓,那就糟了。这样好不好,您先回去吧。以后再找机会,怎么样?”文轩对柳晓依说。
文轩脑子里回想的是肖雄飞在电话里嘱咐他的话,可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就少了肖雄飞的那份强硬,多了一些换位思考的温和。
文轩的位置是很尴尬的,从情理上来说,他对肖雄飞的感情更亲近一些,因为肖菲的关系,他已经把肖雄飞当成了父辈看待。柳晓依呢,虽然她是肖菲的妈妈,可是他没有感性认识,不了解她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是他却知道,因为她多年前弃家而去,让肖菲的童年缺失了母爱。
但是,文轩又从人性的角度来看,也许当年肖菲的妈妈离家是有隐情的,只不过这里面的事情,无论是肖雄飞还是肖菲都没有对他言明。肖菲那时太小,她也说不清。肖雄飞呢,对肖菲的妈妈心有怨恨,对往事讳莫如深。
柳晓依一出现在第四医院,她的仪态和风度就令文轩感到惊叹。岁月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可是又是因为岁月的熏染,让她变得更具风韵。
柳晓依在四下寻找肖菲的病房时,文轩正站在病房前接听肖雄飞的电话。等柳晓依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准备。
柳晓依一心只想着肖菲,起先并没有太在意文轩,只对这个高个子男孩扫了一眼。直到他拦住她不让她往病房走,并且说出一套拒绝的说辞时,柳晓依才认真地打量起他。
说实话,她没想过肖菲的男朋友是怎样的,因为在她脑海里留下深刻烙印的还是肖菲小时候的模样。
肖雄飞不让她接近肖菲,然后又冒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阻拦她,让她更增添了沮丧和恼怒。也许文轩的存在,让她心中又莫名生出一份妒忌来。她竟然不如一个外人。
“阿姨,您刚才从城里过来好打车,但是返回城里叫车就不太容易,要不我送您回城吧。”文轩善解人意地说。
“什么?我刚来,你就让我走?”
“阿姨,请您理解理解吧。”
“我不理解,不理解!”柳晓依有点失态了。
文轩一下子就笑了,因为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阿姨身上竟然有着和肖菲神似的表情。
“你笑什么!”柳晓依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文轩。
文轩说,阿姨,我猜您是肖菲的妈妈吧?
一听这话,柳晓依愣住了,说,你怎么知道的?
文轩说,因为您长得和肖菲一样漂亮。
柳晓依说,你这个人嘴巴还挺甜的嘛,你是谁啊?柳晓依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但是她就是想听文轩怎么介绍自己。
“文轩,文轩!”是肖菲的声音。
文轩一听肖菲醒过来了,就对柳晓依说,等一下。他走进病房。肖菲口渴了,文轩给她倒水喝。文轩摸摸肖菲的额头,好像退烧了,肖菲的精神也好些了。
文轩又给肖菲削苹果,苹果削好,肖菲却不想吃,只是不停地挠手背,说很痒。文轩说,别动,别碰到针头了,然后他轻轻地替肖菲挠。
肖菲说,大概是对药水过敏,快把滴液速度调快一点,这么痒我可真受不了。文轩看剩下的药液已经不多,就说,不能调快,快了药效就不好了,要忍住,我来给你挠挠。
这一切都看在柳晓依的眼里。
她就站在门口,可是却没有勇气迈腿进去。她的心跳得突突的,手心里竟然冒出了汗。肖菲肯定已经完全把她忘记了,她自己突然面对一个长成大姑娘的女儿,也有了一种陌生的不真切的感觉。
刚才她还冲着文轩嚷着,要进病房见肖菲。可现在她浑身发软,紧张得需要别人在背后推她一把才能走进去。可是进去以后,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这时候,朱槿护士长和田田一起走来了。柳晓依趁势往旁边一闪,站到走廊的栏杆边上,装着看院子里的树和花。
她看到大楼前面有一簇簇的红色花朵似乎开得很茂盛。刚才上楼的时候,匆匆忙忙地没顾上看,从楼上往下看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医院有这样一道别样的靓丽的风景。
不过柳晓依眼睛虽然看着楼下的院子里,耳朵却在听着病房里的声音。
病房里传出了说话声,还有一阵脆生生的笑声。柳晓依看见刚才走进病房的是护士,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不知道是谁,可能是肖菲的朋友。看来女儿并不孤单,有人把她关照得很好,柳晓依倒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进去!不要进去!”越是犹豫,越是难以抉择,就在两种声音还在打架的时候,文轩站到了柳晓依的身边。他说,阿姨,肖菲已经输好液了,我送您回城吧。
刚才,护士长帮肖菲拔了输液管,田田帮肖菲摁着药棉。田田说,文轩,你有事就去忙吧,你已经陪了大半天了,明后天再来,现在轮到我上岗了。
肖菲也说,文轩你回去吧,没事情也不用老往这儿跑。
文轩说,等你病好了再去忙别的事,现在你就是最大的事。
田田说,哎呀,你们俩太甜了,我都齁着了。文轩,你去教教小郑吧,他一天到晚都是一本正经的,一点都不浪漫呀。
文轩说,好,我这就去教训小郑。
田田说,唉,我让你教,不是让你教训。教训的事情轮不到你,我自己直接上。
肖菲咯咯地笑起来,说,文轩,你英雄无用武之地,走吧。对了,你帮我去看看爸爸的手,让他这几天别干家务了,也别自己做饭,到学校食堂买一点吃就行了。还有,你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忘记吃消炎药。
文轩觉得有田田陪着肖菲,心里也很放心,就和她们俩道别,出了病房。
他看到柳晓依还站在走廊上,以为在等他,就说,走吧。柳晓依回头看了一眼肖菲的病房,还在犹豫。文轩说,您刚才已经在门口见过她了。
柳晓依想了想,跟着文轩走。
田田陪肖菲从病房里出来,去上厕所。田田的眼睛就是尖,她一下子看见了已走到楼下的文轩身边有个女人,她说,文轩的旁边是谁啊?
肖菲看向楼下,文轩的身边有一个衣着精致,身材苗条的女人。他们俩走到车旁,文轩还细心地帮她打开车门。那女人坐进了副驾驶座。
田田这时候忍不住叫起来,肖菲,文轩为什么带一个女的来医院?我刚才好像看到这个女的一直在走廊里等,我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难道你受骗了,文轩是个两面派,他脚踩两只船?
肖菲的心猛地一沉,像被谁狠狠地打了一拳。她克制着不流露出情绪,故作云淡风轻地说,不会的,文轩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他有了别人,他也不至于那么傻会带到我面前来吧?
田田的脑子是一根筋,她没有想通,所以嘴里还是念念叨叨说,谁知道怎么回事?你打电话,还是我打电话问?
肖菲说,田田,你回病房看我的手机在不在。田田答应着往回走,肖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走廊的一头,她迫不及待地给文轩打电话。手机其实一直拿在她的手里。
文轩的车刚开出医院,行驶在返城的盘山路。他一看肖菲有来电,赶紧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接起电话。
肖菲在电话里已经开火了,她说,好啊,你居然带着别的女人来医院看我,你想干什么?要不是田田眼尖看到了,还被你蒙混过去了,你说,她是谁?
文轩瞟了一眼柳晓依,苦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她是谁...她呀....你认识..哦不,你不认识的...她是.....
这时候,山路出现一个弯度,文轩的眼睛盯着路面,顺势打着方向盘。
柳晓依有点害怕,情急之下,赶紧接过电话说,肖菲,文轩在开车,电话等下再打好不好?
肖菲更加觉得可疑了,她逼问道,你是谁?他说不出你是谁,你就自己告诉我吧。
柳晓依刚想说,文轩朝她一个劲地摇头,不要让她说出真实的身份。柳晓依清清嗓子说,我是你的朋友啊,肖菲。
肖菲更加气愤了,说,你说谎,我自己的朋友我难道不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躲在走廊里不敢进来?好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柳晓依急忙解释说,肖菲,我是“深情xY”,你忘了吗?我们加过好友的。
肖菲语塞,她想起是有这回事,语气这才变得平缓下来,说,哦,是你啊,你怎么坐在文轩的车上,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柳晓依说,我今天来医院之前并不认识文轩,他不让我进病房打扰你,说你生病了不谈工作,我还和他吵了一架,说他干涉我的自由呢。后来我要回城了,这时候打不到车,文轩好心让我搭一段路。
因为这些基本上是真话,柳晓依说起来就自然流畅了。
可是文轩就干着急了,他是了解肖菲的,她有精神洁癖,痛恨虚伪和背叛,如果让她误会文轩有任何不诚实的事情,要解释起来就很费劲。他又朝柳晓依使使眼色,让她快点结束对话。言多必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晓依明白文轩的暗示,但她还是想把话说全乎了,否则更让肖菲多疑。她说,文轩拦着她是对的,她不应该不预约就来见肖菲,主要是公众号不发布文章了,她就想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工作可以帮她做一下。
肖菲想,上次这个xY也提出和肖菲见面的,文轩怀疑这个网友是个男人,怕她吃亏上当。现在既然知道是个女性,又是热心于红丝带公益事业的病人家属,肖菲没有理由拒绝“深情xY”。
肖菲说,好吧,等我病好了再联系,你让文轩好好开车,安全第一。
柳晓依挂了电话,对文轩说,肖菲让你到家了再给她打电话。幸好我没有穿帮。
文轩说,阿姨,您的话是圆过来了,可您又让我陷入到不义中去了。
柳晓依问,怎么了?
文轩摇摇头,不想多解释。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柳晓依帮文轩摁下接听键,然后把话筒贴在文轩的耳边,文轩听到了肖雄飞的声音。他赶紧说,叔叔,我开车,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电话那头,肖雄飞说,一回到学校就上家来。
文轩答应了,他知道,肖雄飞一定是想问医院里发生过什么事。
他一边转动方向盘,也在一边转动着脑子。他现在的确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了。他答应肖雄飞,不让柳晓依见肖菲,但是柳晓依已经和肖菲加上了微信;他阻止肖菲见柳晓依,柳晓依却在他的车上;他答应柳晓依找机会和肖菲慢慢熟悉,但这完全违背肖雄飞对他的嘱托。
肖雄飞从学校食堂里打了好几样菜,把菜放入家里的餐盘里,端上桌子。刚才打电话,文轩开着车,他不能多和文轩说话。现在把饭做上,等文轩回来,一边吃饭一边聊。
“我请你吃个饭,文轩。”文轩把柳晓依送到临时住处——北宁工大马路对面的宾馆前,柳晓依这样对文轩说。
文轩说,不了,阿姨,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从叔叔那头来说,您要母女相认的难度很大。
“你有没有好的办法,可以帮帮我吗?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吗?”柳晓依眼神里带着凄凉。
文轩看了柳晓依的神情,不忍心拒绝,又无计可施。而且,他现在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肖雄飞的目光。
“你回去吧,文轩,我知道你为难。”柳晓依不再要求文轩帮忙,转过身独自走入宾馆。
文轩沉吟片刻,掉转车头,往北宁工大开去。
肖雄飞等文轩等得着急,已经一个人自斟自饮了。文轩一推开门,屋里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叔叔,您喝了多少酒?您手伤还没好呢?不能喝酒!”文轩要夺下肖雄飞的酒杯。
“哎呀,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喝酒又不影响手上的伤愈合,把酒杯还给我!我先问你,我给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
“基本完成了。”文轩老老实实地说。
“柳晓依真的找到医院里去了?她去见肖菲了?”肖雄飞急了。
“去了,但是两个人没有见面。我拦住了。”
“好,好!来,你也来喝一点。”肖雄飞拿出酒杯给文轩倒上。
“叔叔,您知道的呀,我一喝酒就脸红。”文轩说。
“你又不是第一次喝酒了,肖菲不在,我不会告诉她的。你也不要告诉她,我在喝酒。”肖雄飞竟然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
文轩说,叔叔,酒还是少喝好,免得血压高。
肖雄飞说,本来我已经戒酒了,这个老冯隔三岔五要找我喝顿酒,又把我的酒瘾勾起来了。不过,我不喝酒干什么呢?一个人冷清啊,喝得头晕乎乎的,我晚上就不会东想西想的,有时候一觉睡到大天亮。
文轩说,叔叔,我不是说一点都不让您喝,答应我,少喝点可不可以?
肖雄飞的脸红通通的,说,文轩,喝酒真的很解忧,曹操不是有句名诗吗?何以解忧,唯有美酒。文轩说,是杜康。肖雄飞说,我喝的又不是那个酒,所以我把句子改了。
文轩说,叔叔,您真聪明啊。
肖雄飞笑了,说,你别看我现在是一个糟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在我们县城小厂里也算数一数二能干的人呢。
文轩看肖雄飞变得开心起来了,心想,只要老爷子开心就好了,其他就不用太拘泥了。他也学着肖雄飞抿起了酒。
可是,肖雄飞嫌文轩喝得太慢,说,满上,满上,你一个大小伙子还不如我老头子厉害?
文轩被肖雄飞催促着,连着喝了两杯。肖雄飞眉飞色舞地说,文轩,你肖叔叔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好小伙子。
文轩说,是,我相信。
肖雄飞说,有好几个姑娘想和我好,有一个是她妈妈看中了我,主动到我家来提亲。还有一个姑娘很主动,老在厂门口等我。
文轩说,叔叔还挺抢手呢。
肖雄飞说,那当然了,我不是吹牛,我们住的那条街叫中街,他们都叫我“中街王子”。我什么人都看不上,我就喜欢一个人。她长得很漂亮,白白的皮肤,长长的辫子,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一看我,我的心里就像装着一只小兔子一样,跳个不停。
文轩说,然后呢?
肖雄飞说,可是她看不上我,应该说她谁都看不上。我们县里领导的儿子想和她找对象,都吃了瘪。人家都说,她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了,人是漂亮,可惜生在一个小县城里。
连她妈妈都成天说,好看的相貌只能看看,过几年,嫁了人生了孩子,还不是和其他普通女人一样。现在不理人,以后没人理。
可是她偏偏什么人的话都不听,还是对谁也不理。她总喜欢坐在他们家楼上的窗口照镜子,有时候对着镜子唱啊演啊,有时候靠着窗户呆呆地想心事。她在楼上,我走过她家的楼下,就老往她的窗口看。
一开始,别人以为她只是没有喜欢的对象,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一心想当演员,可是我们县里没有剧团,只有一个草台班子,演的是红白喜事的那些曲子。
后来,她不顾家里的反对,逃到市里去学戏。她走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简直没有了魂一样,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心想这辈子完了,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了。
文轩已经喝得晕乎乎了,他问,后来...后来呢?
肖雄飞说,后来她又回来了,听说在市里的剧团被人顶替了角色,没戏演只好回来了。我就再也不敢错过机会了。我天天到她家去,帮她家干这干那。后来,是她妈妈做主,让我当了女婿。
肖雄飞喝着酒,头一回唱起戏来。文轩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戏,只是傻傻地乐。
肖菲的电话来了,文轩接听电话。肖菲说,电视机怎么开得这么响?文轩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在唱戏。
肖菲问,唱什么戏?文轩说着也唱起来了,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哦不,听叔叔讲那过去的事情。
肖菲说,你们一老一小干什么,我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了?
肖雄飞和文轩还在继续唱,不过他俩一个唱戏,一个唱歌,各唱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