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一阵寒风刮来，光秃秃的树枝上所剩无几的树叶被吹得瑟瑟发抖。
北宁工大家属楼前面的路上，早锻炼的人明显少了，买菜的人也要等到太阳出来才肯出门。
皮鞋踏在路上的“哒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急促。
柳晓依竖起了大衣的领子，拉紧了头巾，冷风还是嗖嗖地往脖子里灌。她快步走进肖雄飞住的那幢楼，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她拿着钥匙打开门，走进去，环视了一下客厅，目光落在矮柜上的照片上，那上面的肖菲坐在沙发上。
她盯着照片看，脑子里回响起肖雄飞的嘱咐：“明天肖菲要晚上才从医院里回来，你一大早就去家里收拾东西。那时候，碰不上她。”
柳晓依脱了大衣，解下头巾，放到沙发上，然后走到肖雄飞住的屋子，从床底下拿出旅行箱，打开衣柜看了看，随即快速地把需要的衣服理出来。
“17床，你的病号服来了！”护士走进病房对肖雄飞说。
肖雄飞，此刻已经住在医大附属医院的病房里。他从护士手里接过衣服，脱下自己原来的衣服，换上病号服。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连肖雄飞自己都始料不及。
肖雄飞一开始觉得是感冒，后来开始咳嗽。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乏力感，他咬牙坚持着，心想，熬一熬就过去了。
咳嗽越来越严重，直到咳出了血。这下把柳晓依吓坏了，直接叫了120急救车送肖雄飞上医院检查。
即便这样，肖雄飞还以为自己只要吃点药，输几回液，再回家好好休养，体力又会慢慢恢复过来。因为肖雄飞从来不生病，年龄也才五十多岁，他自己觉得疾病离自己还很远。
当医生一脸严肃地告诉他和柳晓依说，情况很不乐观，肖雄飞还觉得不真实。但是残酷的现实是，医生经过诊断，确诊肖雄飞为肺癌，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柳晓依一听到这个诊断结果，慌得六神无主。她要马上给文轩和肖菲打电话，可是被肖雄飞制止了。
肖雄飞不许柳晓依告诉孩子们，柳晓依起初是不同意的。她认为肖雄飞自己就像个孩子，这是事关生死的大病，能轻易地瞒过肖菲和文轩吗？
但是，肖雄飞却一定要让柳晓依答应下来。柳晓依不知道接下去肖雄飞要如何治疗，时间需要多久，效果又将如何，如果身边没有肖菲和文轩商量，她不知道她的精神能不能扛住？
“相信我！”肖雄飞说，“也相信你！”
肖雄飞的眼神里充满着坚定，那种眼神让柳晓依无法拒绝。她惊讶的是，此时此刻，她一个健康的人竟然还需要从已经病重的肖雄飞身上获取力量。
柳晓依按照肖雄飞的安排，一大早就收拾好肖雄飞的衣服和日用品，塞进旅行箱。
她分别给肖菲和文轩发去信息，大致意思是说，肖雄飞和她要出门去旅游一趟。
上哪里去旅游？旅游多久？
这两个问题让肖雄飞和柳晓依讨论了半天。如果说回老家的县城去看看，这样符合情理。肖雄飞和柳晓依两个人都来自那个小县城，而且都多年没有回去过。
可是又有不合理的地方。柳晓依的父母已经相继离世了，肖雄飞的父母去世得更早。如果是想回故乡扫墓，又不应该是在冬季。如果想寻访故友，在肖菲的印象里，似乎没有老家人这个概念。
肖雄飞和柳晓依突然提出旅游，季节的因素可以这样解释，他们想到有太阳照得暖洋洋的地方去，到四季如春的地方去。
就是为什么突然想着要去旅游了呢？而且是这两个多年不睦的人一块搭伴出游？
“这样还是不合理！”柳晓依说。
“要是演电视剧就合理了，柳晓依，你不是喜欢浪漫吗？”肖雄飞开玩笑说。
“你还有心思笑！你自己策划了这么大的一个行动，我莫名其妙被你煽动着参加，可是，我们不是在骗孩子们吗？”柳晓依忐忑不安地说。
“是善意的欺骗。”肖雄飞说，“让孩子们知道我的病情，又能怎么样？只能让他们的生活变得忙乱，慌张。肖菲的身体本来就弱，她还一心想做公益事业。文轩呢，那个厂里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够让他忙碌的了。我能不麻烦孩子，还是别麻烦他们吧。”
“哦，你真是一个好爸爸，可是你要麻烦我！”柳晓依说。
“晓依，难为你，我只想麻烦你。如果哪天我不麻烦你了......”肖雄飞说。
“别往下说，你千万别乱说！”柳晓依用手捂住了肖雄飞的嘴，连声说：“谢谢你麻烦我，我愿意你麻烦我！”
文轩是真的摊上麻烦事情了。
先是被第四医院告知，马上终止医用耗材的采购合同，不排除考虑后续的索赔行为。
如果说医院方面对文轩和校办工厂还留了一点余地的话，那么谢彩的男友阿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理直气壮地走到龙主任办公室去质问医院管理的漏洞，一定要让龙主任当场表态如何重新安排谢彩的工作及其休息，工伤补助，以及各种赔偿。
龙主任态度很好地接待了阿旺，一开始还耐心地解释，他说，一切按照医院对职工的相关赔偿流程来执行。
比如，给谢彩作定期的检查，还有用最好的力量来抗病毒治疗，这就是一项对艾滋病科医护人员的一项特有的福利。
阿旺说，这算什么福利，如果说这也算福利，那我们宁可不要这种福利。
龙主任说，医院已经建立了一个有职业保障的工作机制，完全可以解除医务人员的后顾之忧。每年医院还专门划拨一笔特殊的职业暴露基金，凡是在艾滋病防治工作中遭遇职业暴露的，都能给予适当安慰和补助。
阿旺急切地问，到底补助多少？
龙主任还是说，这些都根据医院的相关规定来执行。
阿旺不耐烦了，他说龙主任是在耍官腔，他要实实在在的现金补偿。如果医院不能补偿到位的话，他就要状告医院。
“年轻人，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们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但是我劝你要保持冷静，一切都能协商解决。”龙主任说：“年轻人，不要太冲动！冲动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阿旺觉得在龙主任那儿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就找了他家楼下的一个律师事务所咨询，他问能不能对文轩的工厂以及文轩提出索赔要求。
那是一个在居民区租了一楼一套房子当作办公场地的小律所。那里的小律师们成天站在小区门口，或者商场附近，拿着名片，像吆喝产品一样推销律所的业务。
“要不要打官司？我们可以帮你打赢官司！”小律师说。
阿旺接过那个小律师的名片，问：“真的能保证打赢官司吗？打不赢怎么办？”
“这个我可以用我的法律专业素养做保证，我一定给你安排最好的律师帮你打官司。你想打什么方面的官司？”小律师问。
“我要告医院！”阿旺气呼呼地说。
“啊？告医院？”小律师愣了一下，说：“好，告他们！”
“我还要告工厂的法人代表，销售代表！”阿旺接着说。
“太对了，用法律武器来维护正当的权利！我支持你，我们律所支持你！”小律师拍着胸脯打包票。
再说肖菲，她接到柳晓依的信息后，完全搞不懂是什么状况。她回了信息，又打了电话，不过肖雄飞的电话关机，柳晓依的手机忙音。
肖菲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找文轩。
“文轩，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私奔了！”肖菲第一句就这样说。
文轩问：“你在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你快去找找我爸爸，他不接电话。”肖菲说。
“哦，我正要告诉你，我没顾上看手机，刚才才看到，柳阿姨一早就给我发过信息，是说要和肖叔叔出去旅游了，让我照顾好你。”文轩回答。
“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要旅游，而且还两个人一起去。要是以前，我高兴得来不及。现在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怪怪的？文轩，你说啊？”
“嗯。”
“你厂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和我妈说？她不是你的后台老板吗？现在当甩手掌柜了？”
“嗯。”
“还有，我就奇怪了，他们两个人最近关系有那么和谐了吗？突然搞得柔情蜜意起来，要来一场黄昏浪漫游了？”
“嗯。”
“文轩！你在不在听我说话！”肖菲生气了，嗓门大了起来。
“嗯，啊，我在听，我一直在听呢！”文轩解释道。
“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你说，你是说.....”
肖菲挂掉电话。
文轩刚才脑子里一团乱麻，肖菲是知道医院里发生的事的，但是她并不清楚这件事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她只以为大不了就是医院从此以后不要文轩他们厂里生产的产品了。她以为大不了文轩从头做起，重新开拓销售市场。
文轩也不想和肖菲解释得那么细致，她要知道得那么多干什么呢？她又帮不上忙，反倒多一个人担心。
但是，文轩犹豫了很久，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柳阿姨。就像肖菲所说的那样，柳阿姨出资才让文轩有了厂里的股份，也因为有了股份，文轩更加把厂里的事情当成事业来奋斗。现在厂里出现了大麻烦，很可能就会导致厂里业务的停摆，今后还能不能恢复正常运转都是未知数。
文轩一直考虑到贾厂长以及他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想让柳阿姨介入太深。那时，他觉得他完全能对柳阿姨的投资负责，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但是，现在不同啊，文轩已经乱了阵脚，他也需要柳阿姨给他出谋划策。在厂里的这些人中，只有柳阿姨是最贴心的。
今天早上，柳阿姨却莫名发来了这样一条信息，说和肖叔叔出去旅游，而且他们也没有具体的行程计划，走到哪里算哪里，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文轩的第一反应是这里面肯定有事情，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要是肖叔叔和柳阿姨两个人的关系能修复到从前的样子，那对肖菲来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没有理由不支持他们，管他们上哪儿去旅游，只要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趁叔叔阿姨出去转一圈的时间，我要赶紧把这些麻烦事都处理好！”文轩在心里暗暗这样想。
可是，事情的发展会不会以文轩的意志为转移呢？
这个阿旺的想法，不要说文轩难以改变，连谢彩都难以把控了。
张雯副护士长来找谢彩谈话了，她说，谢彩你暂时停止工作吧。
谢彩说，我又不像吕乔那时候一样，吃了抗病毒药副作用很大，我也有一点反应，但是在我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张雯说，听话，你就乖乖休息吧，工作就交给别人去做。
“我说不用就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如果吃不消了，我会主动提出来的。”谢彩说。
“这是龙主任，朱护士长的意思。”张雯说。
“为什么？”谢彩睁大眼睛，不相信地问。
“你们一直抱怨人手太少，工作太多。”谢彩说，“我去找护士长说。”
“不要去问了，你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张雯摇摇头说。
“有话你就直接说啊。”谢彩有点着急了。
张雯还是不肯多说。这时候，心直口快的吕乔忍不住了。
“谢彩，我们也不用你多做工作，你现在的身体的确需要我们多照顾你。我们也不是外人，我有话就说了，叫你们阿旺不要成天找这个领导，找那个领导了。还要告第四医院，要索赔。好好协商解决不好吗？再说，艾滋病科已经把你的工伤报告交上去了，基金也会给你补偿的。何必闹得那么凶呢？”吕乔一口气把张雯欲言又止的话说了出来。
张雯一个劲地在旁边向吕乔使眼色，可她根本就没看见。
谢彩听了以后，愣愣的，半天不说话。
张雯一看就慌了，马上骂吕乔说：“你这个吕乔，你别这样说谢彩啊，谢彩已经够难过了，哎呀，你出去出去！”
吕乔说：“你们一个个吞吞吐吐的，你们以为那是对谢彩好吗？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这是对她好吗？”
“好了，吕乔，你那么闲是不是？你要干的活都干好了吗？快去病房里看看那几个输液的病人！“张雯催促道。
吕乔这才走了。
谢彩咬紧了嘴唇，眼眶红红的，那样子是张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她怜惜起来，搂住谢彩说：“谢彩，谢彩！你怎么哭了？”
谢彩一抹眼泪，说：“我就不！”
“什么就不？”
“我就不听阿旺他们的。”谢彩说。
柳晓依刚才在医生办公室里，听了肖雄飞的主治医生关于治疗方案的阐述，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医生说话的样子。
她其实很认真地听，但是她听不懂。
医生非常有耐心地和她在解释，肺癌的治疗通常包括手术、放射治疗、化疗等多种方式，具体治疗方法会因患者的病情、年龄、身体状况和医生的建议而有所不同。
医生说的话她只能记住个大概，什么手术治疗啦，放射治疗，化疗，靶向治疗，总之，肺癌的治疗过程是一个持久而漫长的过程，需要患者和家属的心理、物质和情感支持。患者应该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计划，同时注意日常生活和饮食，保持身体健康，提高免疫力，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病情和副作用。
“有哪些副作用?”
医生接着说，比如乏力、恶心、呕吐、皮肤干燥等。化疗的系列副作用是头发脱落、恶心、呕吐、免疫力下降等。
柳晓依的眼前冒着无数颗星星，医生的脸晃来晃去，也成了叠影。
“靶向治疗通常比化疗对身体的影响更小，但是其高昂的价格也成为了一个问题。”医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柳晓依慢悠悠地走回了肖雄飞的病房。肖雄飞看见她回来了，就从病床上坐起来。
“晓依，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肖雄飞关切地问。
“没什么。”柳晓依说，这明显是撒谎了。
“你撒谎，你这个人啊，看上去很成熟干练的样子，其实心里有事全写在脸上呢。”肖雄飞叹了一口气说：“我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们不要治了，回家去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胡说！”柳晓依振作了一下精神说，“医生和我说了治疗的几种方案，手术适合早期，放化疗副作用大，靶向治疗是最合适的。”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新闻，说有人用靶向治疗，结果倾家荡产了。治疗费用太贵了，不能选那种方法。“肖雄飞说。
“你以为是你在超市选菜呢，还挑三拣四，选择最便宜的来？听医生的，医生说怎样就怎样。”
“那可不行，不能人还在，钱没了。”
“那总比钱还在，人没了好！”柳晓依说，你就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了，你有医保，要是不够，我想办法凑。”
“那是你的养老钱，你已经给文轩投资了很多了，不能再动你的钱了。”肖雄飞说，“晓依，你还没有和我说过，你后来出国去，做什么工作了？”
柳晓依眉头一拧，说，我还能做什么工作，我只会表演。
年轻时的柳晓依，是一名优秀的女戏曲演员，她拥有着俊美的外表、出色的演技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之后，她也曾经去影视圈混过。当过群演，慢慢地做了有几句台词的特约，最后是小配角。她苦苦煎熬，付出了比常人多出几倍的艰辛，终于被一个制片人选上，出演了他投资的两部电影。
柳晓依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事业发展的新方向。制片人却突然疯狂地追求她，可是那时候，她已经和肖雄飞结婚，并且生下了肖菲。所以她就拒绝了制片人的许多次饭局的邀请。
那时候，贾国富，也就是后来的贾厂长，他也在当群演，在柳晓依找不到戏演的时候，他曾经帮助过柳晓依。柳晓依很信任他。
制片人就许诺贾国富，只要帮他追求到柳晓依，下部戏就给他一个配角演。
贾国富帮制片人把柳晓依约到了指定的饭店。柳晓依不幸中了制片人的圈套，误喝了放有安眠药的酒水，沦为制片人的玩物。
这件事，对于柳晓依来说是奇耻大辱，她要找制片人拼命的时候，制片人的老婆正在收集制片人出轨的把柄。柳晓依不想卷入制片人和他老婆的风波中，就选择躲避。
可是，制片人向柳晓依承诺，只要帮他度过他老婆这一关，他可以把柳晓依送到国外去留学，学习影视表演。
柳晓依违心地答应了，就是和贾国富假扮情侣，并且拍了一些亲昵的照片，成功地让制片人“金蝉脱壳”。
制片人没有食言，帮柳晓依办好了出国手续。但是，出国后，她却遭遇了很多挫折。
她没有钱支付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用，只好打了很多份工来维持生计。她在饭馆里刷盘子、当清洁工、给人看孩子、照顾老人当保姆等等。
她在打工的过程中也遭遇了很多凌辱，甚至有一次还差点遭遇外国人的性侵。这些经历让她非常痛苦和无助，但她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度过难关，回到表演的舞台上。
为了挣更多的钱，她决定去夜总会表演。在一个夜总会里表演传统戏曲，看上去与那个环境格格不入，但是却因为另类而引起了客人的猎奇心态。
后来，她的表演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和赞誉。她在真正的舞台上并没有成为名角，却在那个夜夜笙歌的场所里赚取了很多钱。
对于这一段经历，柳晓依从未向人提起过。因为，她从内心深处感到有愧于戏曲人高洁的品质。她常常想起在市剧团时，老师给她立下的规矩：不穿堂走穴，不唱戏曲茶座。
后来她回国了。尽管她在外面获得了一些物质上的收获，但她内心深处仍然感到不安和无助。她回忆起自己的经历，不胜唏嘘。“唱戏是艺术朝圣者的永恒守望，艺术家的贞操是扞卫艺术的纯洁。”老师的话言犹在耳。
肖菲一直打不通肖雄飞的电话，就早早地回了家。她也找不到柳晓依，这就更加感到事情的蹊跷。
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只是爸爸的旅行箱不见了。肖菲打开衣柜，他常穿的衣服也少了。看上去，好像真的去旅行了。
肖菲心里突然有点莫名的失落感。以前看到肖雄飞和柳晓依说不上两句就要吵起来的时候，肖菲很烦恼。可是现在他们两个人似乎感情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突破。
爸爸竟然连平常最疼爱的女儿都不管了，还突发奇想来个夕阳红浪漫之旅。
文轩说肖菲的想法有些狭隘了，应该高兴才对。
肖菲也觉得应该高兴，但是她又想，为什么不和她提前商量一下，就莫名消失呢？爸爸是不是老糊涂了？
肖菲又拨打肖雄飞的电话。这回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肖菲，你回家了吗？文轩在不在旁边？”肖雄飞问。
“爸爸，你们搞什么？怎么就突然去旅游了？”肖菲埋怨道，“你们这是在哪里啊？”
肖雄飞已经把电话递给柳晓依了，柳晓依接着说：“肖菲，你问我们这里是哪里啊？我们刚下了火车，我们是走走停停，自由行。我的方向感你是知道的，我东南西北不分啊，和你一样还是路痴啊，哈哈，这是哪儿啊？肖雄飞，你走得那么快干嘛？肖菲问你呢，这是哪儿啊？你等等我，肖雄飞！”
肖菲在电话里听到了有集市上的声音，还有汽车喇叭声，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们是在逛市场吗？哈哈，难道是斯卡布罗集市？”
“肖菲，我不和你说话了，你爸爸走得太快，我要去追他，否则我会走丢了。再见再见！”柳晓依在电话里说。
“喂，你们俩住下来，就打电话回来啊，听到没有，注意安全，不要贪玩！”肖菲嘱咐柳晓依。
柳晓依挂掉电话，看向病床上的肖雄飞。他坐着，手里拿着另一个手机，手机在播放着喧嚣集市的视频。
“把视频关掉吧。”柳晓依说。
“怎么样?肖菲听出来没有，没有穿帮吧？”肖雄飞一脸紧张地问。
柳晓依说：“演得那么假，真是让人汗颜。”
“演技可以磨练，可以提高的啊。”肖雄飞说。
柳晓依突然想起来什么，说，快点做旅游攻略，规划路线，然后在网上下载每个城市的照片。
肖雄飞问，干什么？
柳晓依说，发朋友圈啊。
肖雄飞说，万一他们要看我们俩的合影怎么办？
柳晓依说，你就不会说谎吗？就说风景比人好看。
肖雄飞说，不行，不能一张合影都不拍。这个合影很关键！
“别动！”柳晓依把头紧紧地靠着肖雄飞的头，用手机拍了一张两个人的大头照：“这不是合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