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第四医院。
十年前,肖菲是以一个艾滋病人的身份踏入北宁市这所人人谈之色变的医院的。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
因为一次义务献血,不幸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那时候的第四医院,刚刚在治疗艾滋病的科研中暂露头角,学科带头人朱槿护士长以及医生、护士们把肖菲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那时候,第四医院还有一帮和肖菲志同道合、情趣相投的好伙伴,有热情如火的田田,童年小姐妹冯琴,音乐才女小琴,还有性格迥异的小郑、马左右、小唐。
此刻,只有肖菲独自站在医院的花园里,天空湛蓝,青山依旧。
花墙那边,月季花正开得热闹。红色,粉色,玫色,黄色的花朵扑面而来,肖菲的心情好了些。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昔日热闹的情景。小伙伴们喜欢在花墙边说笑,玩闹,笑声很远都能听到。
还能回到过去吗?
一年又一年,月季花照常盛开,伙伴们却各奔东西。
田田和小郑去了国外继承爸爸的特殊医疗基金,偶尔也有越洋电话打来,可是时差却阻碍了交流。
小琴和小唐这对同性爱人,从福利院领养了好几个孤儿。她们像所有忙碌的家长一样,每天要为孩子的衣食住行操心。
马左右和小琴创办了音乐培训中心,马左右管理琴行,小琴负责培训教学。
肖菲想念他们,可伙伴们的生活圈子她完全融不进去。
昔日的医生护士团队也都有了新的岗位。
肖菲最信赖的朱槿护士长,因为工作的突出贡献,被上级部门提拔,现在是市卫生局局长,分管艾滋病的防治和宣传工作。
好几次路过卫生局的时候,肖菲想进去看看朱护士长,可是一想到会打扰她工作,就放弃了想法。
十年了,一切都变了。唯一没变的是肖菲。
在第四医院人员大调整的时候,大家都劝说肖菲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
肖菲却说:“我不走!我就守着红丝带中心!”
她回绝了所有人的劝说,连热心帮她在市里找了新办公室的朱槿局长都吃了瘪。
肖菲也曾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要苦苦守在这里?”
她说不清楚,却固执地恪守着诺言。
扫帚轻轻地扫过来,飘落的树叶和花瓣慢慢聚成一堆。
肖菲抬起头,看到了唯一还留下来的老人——陆阿姨。
看到陆阿姨,肖菲觉得踏实多了。岁月不饶人,领导念在她是医院的元老级别员工,就只让她在花园里扫扫地。
陆阿姨关切地问:“肖菲,昨天的雨很大啊,你回家了?”
“回了。”
“都好吧?”
“好。”
“是啊,隔一段时间要回去看看你爸爸,他一个人在家多冷清啊。”
肖菲点点头。
“他呢?”陆阿姨又问,“有消息了吗?”
肖菲的心颤抖了一下,她不想陆阿姨提到他。
她低声说:“就当他死了!”
陆阿姨忙说:“哦,我老糊涂了,问了不该问的话!”
陆阿姨拿起扫帚,又去扫落叶。
看着陆阿姨佝偻的背影,一股复杂的心情涌上肖菲的心头。
在这个医院里,能说说心里话的只有陆阿姨。现在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说不定哪一天也会离开。到那时候,肖菲就更加孤单了。
“陆阿姨!”
陆阿姨回过头来,看着肖菲。
“哆哆,哆哆不见了!”
“啊?”陆阿姨也急了,“我昨天好像还看见过的,你回去没带着它走吗?”
肖菲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从何说起。
“你平时那么细心的人,这回怎么变得粗心大意了?那是文轩妈留给你的呀.....”
话说了一半,陆阿姨又意识到多嘴了,马上止住。她有点不安地看看肖菲,这是她的心病,可这个话题总也绕不过去。
看肖菲的脸色难看,她又赶紧安慰说,小猫是很有灵性的,可能躲起来了。
“再找找,哆哆这么聪明,不会丢的,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