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一出现,没有人敢再多说一个字,知晓白玉是国师府来的,它也不再是什么野狐狸,你的地位就是它的地位。”
泱肆抬起脚,继续往下走。
江衎辞跟在她身后,只望着她的背影。
“所以我以前为什么不想与你碰面,因为我不想看见你透露出来的无形的威严,我不想看到别人都是走到我面前才行礼,而对你却是,只要你在,无论多远,都要先弯下腰。”
泱肆双脚并立跳下最后两级台阶,“我搞不懂啊,你凭什么一出现就位居丞相之上成为国师?凭什么就得到所有人的尊敬?而我又为什么从小到大刻苦努力,还是不如你?”
魏泱肆一生要强骄傲,她前世从不愿承认,他的出现令她嫉妒,嫉妒他明明不常出现在皇宫,却是人人敬而远之,嫉妒无人敢对其多议论哪怕一个字,嫉妒他无需付出便声名万里。
她在第二个缓步台上停下来,回过身仰起头冲他笑,语气上扬:“所以我一见到你,就故意板着脸,喊你一声大人都是不情不愿。是不是很幼稚?”
她的笑容纯真又明亮,眼眸弯成月牙,一扫方才的阴霾。
江衎辞缓缓走下来,停在她面前,垂眸与她对视,“现在呢?”
又为何如此待他?
她还是笑:“现在我想通了啊,既然你这么厉害,我比不过你,那不如就让你来保护我好啦!”
她的嫉妒为什么没有转变成恨?因为他,每次见到她时,总是会停下来,向她颔首行礼,轻道一声殿下,即使她像个没礼貌的小鬼,无视他从他面前高傲地走过;因为他从不计较她那些小动作,总是面色平静,像个没有情绪的人;因为他……看起来很孤独。
这样一个人,泱肆也不知道前世从何时开始,渐渐地再见到他时,已经没有了那些幼稚的想法。
那时,她年幼无知,一身傲骨,浑身戾气,从不服气低头,不肯轻易泄露感情。如今,她甘愿在他面前卸下傲骨,褪去她的骄傲,只想能够与他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江衎辞注视着她的眼睛。
许久,才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对他转变态度的理由?
“当然不止!更重要的原因是……”
泱肆怎么会听不明了,她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我发现,其实除了嫉妒你,我更多想的是——”
“够了,殿下。”
想说的话还未出口,江衎辞却像意识到什么一般,猛然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了半步,错开她继续往下走。
她疑惑地看过去,他头也不回:“一个理由就够了。”
泱肆冲他的背影喊道:“莫辞!我想结束你的孤独!”
他没有回应,亦没有回头,听了她的话只是加快了步伐,走下最后一级玉石台阶,往宫门去。
泱肆双手叉腰,气得眼冒火花。
呸!她魏泱肆情感路上最大的拦路石居然就是江衎辞本人!
她一跺脚,哼了一声,回身爬上台阶,往未央宫去了。
她走后,魏清诀从拐角处走出来,身后的李公公手里拿着拂尘,半弯着腰。
“阿肆何时与国师如此亲近了?”
李公公望着自己足下的地面,回道:“奴才也不知,兴许是自从上回在黎塘,国师救了殿下开始的?”
冬夜清冷,魏清诀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手掌半握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他一直便觉不对,国师怎么会出现在黎塘?
李公公忙道:“大皇子,夜深露重,当心身体,赶快回华清宫吧。”
“无妨。”
魏清诀摆手,“公公,父皇是不是有意在今年冬狩上,给阿肆物色驸马?”
“是,京上各家公子的花名册已经拟出,今日早朝后便已呈给陛下。”
“父皇可有中意哪家公子?”
“陛下并未直言。”
李公公回道:“不过陛下倒是赞了一下慕丞相家二公子,称其才华横溢,是个可塑之才。”
“慕家二公子?可是前年的文试状元?”
“正是。”
寒风乍起,扬起魏清诀的发丝,在空中飘舞,打了几个旋,迟迟不肯停下。
魏清诀抬手挡风,帕巾掩唇,重重地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眼角猩红。
李公公连忙轻拍他的后背,“大皇子,您这病得严重,还是快些回去喝药歇息吧!奴才给您传步撵。”
“不用。”
魏清诀强忍着止住咳嗽,帕巾上已是一片血红,他擦了擦嘴角,将手帕在手心攥紧,声音虚弱:“多谢公公,我自己可以回去。”
言罢,他便抬脚往华清宫的方向走,步履沉重而缓慢。
李德洪站在原地看着他孤独远去的背影,许久,才摇着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