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边浅浅泛起熹微。
榻上的男人恬静地安睡,俊颜沉静淡然,呼吸轻浅。
有人用指腹轻扫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眼,仍在睡梦中。
眼睛上的手却丝毫不安分,转而向下,爬过他高挺的鼻梁,落在饱满的唇上,又一路向下来到突起的喉结,左右拨弄。
有人轻声笑,痒痒地落在他的耳边:“你要是再不醒来,可就说不清了哦。”
今日是贺岁大典,百官开始上朝,皇帝开始处理政务。
虽然他无需参加,但再过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进宫,可就很难像进来时那样轻易就出去了。
江衎辞终于转醒,掀开眼帘,就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迷茫。
怀里的小姑娘俏皮地眨了眨眼,“终于醒来了呀?原来你平时都不喝酒,是因为酒量很差吗?”
他扫了一眼四周,意识到这是哪里之后,终于迟钝地找回思绪,找回五感。
自己此时正躺在未央宫,小姑娘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柔软的身躯贴着他,还能嗅到不属于自己的清香。
最主要的是,是他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一觉醒来,就发现人躺在自己的怀抱中,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还对自己动手动脚,这一幕实在有些刺激人。
“……”
喉咙有些干涩,他索性将她的脑袋扣进胸膛,然后将下巴撑在她的头顶,暗暗极力地平稳呼吸。
片刻之后,他猛地松开她,迅速掀开被子下床,转过身就要走。
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身直直走过来,把被子给床上的人重新盖好,而后又转身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泱肆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那人推开门出去的身影。
她哭笑不得。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啊。
喝醉了会偷偷爬她的床,把她紧紧抱着,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把她彻底弄醒了之后,他倒好,自己一个人睡着了!
醒来害羞得说不出话就算了,落荒而逃之前还惦记着帮她把被子盖好。
泱肆笑着,继续窝在床榻上,一夜未眠,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醒来后,泱肆发现,今日竟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虽然没有看见太阳,可是感觉没有那么的冷了。
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暂时将要面临江衎辞随时会离开的烦恼抛在脑后。
定南侯萧暮在开年第一个朝会上,向帝王和朝臣展现自己这段时日同大理寺一起的查案成果,并请求启动对整个工部的调查。
工部掌管着军火的制作及储藏,如今外流,自然是要严查。
皇帝很重视这个问题,下令不只是工部,六部都要进行审查,严厉整治官员的失职渎职行为,并交由丞相引领大理寺来主持这件事情。
过完了除夕,西北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徐鸿光将军不便在京上多留,退朝后便要启程回西疆。
泱肆来给他送行。
徐鸿光仍是不放心,告诉她,有什么事可以随时传信给他,哪怕相隔千里,他也会赶回来为她讨一个公道。
泱肆感动无比,也叮嘱他在边疆要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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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泱肆换上便于行动的衣裳出宫。
宫外隐蔽处停着一俩普通的马车,她还未走近,就有人掀开窗帷一角,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向她招手。
她走过去,挑开车帏,果然见慕诺坐在里面,冲她咧着个大笑脸。
泱肆无视他,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来。
慕诺讪讪收起笑容,向外面的车夫吩咐:“走吧。”
而后从一旁的暗格里,摸出两个面具和一块令牌,并将其中一个面具递给她。
泱肆接过来,大概观察了一下,这个面具和上一次的如出一辙。
只是,鬼市制作这些面具的时候,应该是在里面加了什么特殊的材料,那日从鬼市回宫后没多久,泱肆就发现这面具突然之间像水一样,无声地融化掉了,通行证上的烫金字迹也一一从那丝帛上浮起来,轻轻一碰,就掉下来了。
慕诺看着她的举动,大概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为了防止有人混入鬼市,所以每一个月的面具都只做了七日的保质期,在开市前七日制作完成,七日过后,也就是鬼市闭市后没多久,面具就会融化成水,无法复原。”
至于通行证,因为每一次开市地点不一样,所以只是将上面的字迹抹去。
泱肆问:“那你们这些鬼市的人也要每个月重新领一次面具?”
“自然不是,那得多麻烦?”
慕诺将自己手里的面具也给她,“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她一接过来,就察觉到了。
他的面具比她的更重一些,质感更好一些。难怪他方才看都不看上面的数字,就直接把其中一个给了她。
泱肆又看了眼自己面具上的数字,五五二。
上次给她的明明是三千多,这次怎么这么靠前?
她疑惑地看过去,慕诺冲她自豪一笑:“我回去想了一下,如果让你以客人的身份进去,除了做账主你没有其他办法能见到主上,倒不如做我的小跟班,如果主上真的在,你跟着我,也有机会能接近他。”
想想那金贵的小殿下换了个地儿就成了自己的小跟班,慕诺心里就一阵窃喜。
这确实是个良策,但是泱肆很快发现了弊端:“那本宫以你的手下的身份去跟他谈,他若是发现本宫不是鬼市的人,你会不会有事?”
她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人家出于好意帮她,她总不能祸害人家。
慕诺脸一垮,他上次已经因为给她看鬼市的记录被罚了一回了,还能继续留下来做堂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个你放心,鬼市的人也可以在里面进行交易。”
慕诺摆出一副请求的姿态,“只是小殿下,您要是真见到了主上,在他面前最好收敛一下您的威严,要不然要是被发现了你是假冒的,我这次可真的会没命的……”
泱肆忍不住好奇:“你们主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很难接近吗?”
话音刚落,就见慕诺连连点头,疯狂输出:“小殿下你是不知道,主上这个人神出鬼没的,我见到他的次数一个巴掌都绰绰有余,他真的是我见过比国师大人还不爱说话的人,也是比国师大人还冷漠的一个人,而且你永远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每次他一个眼神过来,我都感觉像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凌迟!”
想想他上次还能活下来,真的是要谢天谢地谢菩萨。
泱肆给了他一个白眼。
说就说,干嘛扯上江衎辞?
同时她又在心中猜测,这鬼市主这么难相与,一定是那种掌权多年的位高者,看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一切以自我为中心。
泱肆在脑海中构建他的样子,总觉得这样一个能坐上鬼市主位置的人,起码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了。
而一想到他莫名其妙送自己雪灵芝,泱肆就觉得后脊发凉,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