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觉得江衎辞最近好像很忙。
他总是不在府内,每次去敲门老仆都会递给她一张字条,指引她去另一个地方寻他。
有时候是某个酒楼,有时候是某个湖畔,有时候又是某个观园。
可是他又好像不是很忙。
因为每次她追过去,发现他都十分安闲,或是赏景,或是品茗,反正闲散得不像是非要来这一趟的样子。
泱肆搞不明白,问他:“你这一天天往外跑,是在选择下一处适合鬼市开市的地方吗?”
江衎辞只是上前来拉着她坐下,然后给她倒茶,“你喜欢哪里?”
意思就是要听她的建议。
泱肆不爱喝茶,她从桌上拿了个柑橘,一面剥一面问:“你们鬼市一定要弄这么复杂吗?整个京上城都被你们用遍了吧?”
鬼市存在了这么多年,每个月换个地儿,不懂他们怎么能找到那么多地方。
“也不是。”
江衎辞回她,“至少皇宫还没用过。”
泱肆噗嗤笑出来,将剥出来的果肉从中间掰成两半,“你还会讲笑话呐?”
他没什么表情,眨了眨眼,显然没明白她的笑点在哪里。
泱肆掰下一瓣橘子,递过去,“吃吗?”
江衎辞伸手正打算接,她躲了一下,“我喂你。”
他便将脸凑近,她便将手慢慢收回,偏要逗他。
见他要退回去,她又伸出手去,“好了好了,不逗你,你快吃。”
江衎辞望了她一眼,确定她不再戏弄,才微微张口。
没想到,吃到的却不是橘子肉。
独特的清香拂来,是她贴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触即离,而后将橘子塞进他嘴里,笑眯了眼,明亮得像藏了一片星海。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咚咚直跳。
他挪开视线,镇定地咬破果肉。
她大抵还是笑着唤他,因为声音里有止不住的笑意:“莫辞。”
他自以为同样镇定地回望过去,咀嚼橘子肉刚咽下,她又贴过来,主动吻他。
江衎辞这下子反应迅速了,毫不客气,指尖穿过她后脑的发丝,固定住她的脑袋,化被动为主动。
她偏要与他争,竭力吃着他的唇瓣,含着他探出的舌尖轻吮,还要不轻不重地咬几下。
他由着她玩了一会儿,再将她的舌勾回来,带回自己的领地,抵着重重地吮吻,直吻得她舌尖发麻,连带整个人都麻了。
“唔——”
她哼了一声退开,捂着腮帮子,“疼……”
江衎辞面上一急,掰过她的肩膀,要去察看,“哪儿疼?咬伤你了?”
他好像也没使多大劲啊。
泱肆眼神哀怨地看他,“牙疼。”
他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会牙疼?张嘴我看看。”
“啊——”
泱肆乖乖张嘴,在他低头看过来的时候,再次往他唇上亲了一口,亲得很故意,发出一声响亮的啵唧声。
他好看的眼眸往上,望向她的眼,已经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
她嘻嘻笑了两声,“因为你太甜了呀,所以我才会牙疼。”
确实很甜,他刚吃过橘子,口中还有橘子肉甘甜的味道。
在这等着呢。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泱肆莫名觉得他的力道有些宠溺的意味。
江衎辞把她遗忘在桌上的橘子拿起来,掰下一瓣,细心地去了上面的橘络。
泱肆很自觉,张大了嘴,等他投喂。
“啊——”
她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可爱,他将橘子肉塞进她嘴里,顺带捏了捏她的脸。
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换地方了。”
春季正是晚熟柑橘生长成熟的季节,汁水丰沛,甜美适口。
“终于不换了?”
泱肆边吃着橘子边口齿不清地问:“那你是打算定下一个地方来吗?”
他点头,持续投喂,“是该定下来了。”
泱肆怀疑他在一语双关。
.
春雨停停又歇歇,但泱肆几乎每日都会去找江衎辞,确定他没什么情绪变化,才放下心。
一场春雨一场暖,很快就要临近花朝节了。
落染告诉她,得提前三日把陆绾儿接到未央宫来。
因为婚前三日,新婚夫妇双方是不能见面的,因为新人身上带了喜,见了面就会喜冲喜,对夫妻今后的生活不好。
泱肆道迷信,但又觉得,等轮到了她,她也会去遵守吧。
谁不想平安顺遂呢。
可是她又觉得,到时那三日一定很难熬,思念一定会像滚烫的沸水,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唉,还没到,已经开始提前先想他了。
泱肆令落染准备出一间寝殿,到时候把陆绾儿安顿在那里。
有人莽莽撞撞冲进来,她认出来,是梅阁的宫女。
“殿下!”
宫女直接跪在她面前,“殿下,奴婢求您去看看娘娘吧,她……”
泱肆心里一紧,“她怎么了?”
宫女不敢再往下接,泱肆忙站起来,“去唤太医。”
说着大步流星前往梅阁。
梅阁的梅花彻底凋落殆尽,连落在地上的梅花,也枯萎腐烂,融进泥土里。
泱肆推门而入,看见了躺在榻上的人。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紧皱,仿佛负担沉重的忧伤压在她的心头。
泱肆走近,发现她的呼吸声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就像她的生命一样脆弱。
泱肆都跟着呼吸一窒,张了张嘴:“娘娘……”
榻上的人缓缓撑开沉重的双眼,眨了两下,才彻底睁开,望向她,嘴边漾起一抹虚弱的笑,声音也很弱,几乎要听不见。
“殿下,你来了……”
泱肆觉得她此刻就像一片飘摇的落叶,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梅妃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费力地抬了抬手,“抱歉,殿下……”
请恕礼待不周几个字,都已经说不完。
泱肆在榻边坐下,满是担忧,“你先别说话,太医很快就来了。”
方才那个宫女领着太医踏进来,梅妃配合进行诊断,没一会儿,竟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屋外,太医向泱肆禀报:“殿下,娘娘这不是什么风寒,而是积郁成疾所致。”
“可有医治的方法?”
太医摇头,“之前梅阁的宫女就来太医院抓过一些风寒的,补身体的药,可是如果娘娘自己心中郁结不断,即使配再多的药,也是无用的。”
泱肆忘了眼屋内,“照这样下去,她是不是……”
时日无多。
“唉。”
太医叹了口气,没说话,算是默认。
泱肆清秀的眉头拢成山丘,“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太医回:“殿下,娘娘若是不想自救的话,没人能救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