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里的深意实在太明显,饶是宿夙,此时也有些后怕起来。
“抱歉。”她很识时务,诚恳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看着眼前小公主僵硬着身子,萧永桓忽地又笑了出来,“吓着你了?”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掀了下眼皮,“别害怕,我伤害不了你的。”
语气里又莫名带上些宠溺,刚刚的冷意消失地无影无踪。
宿夙怀疑他学过变脸。
但她终究还是恢复了警惕,没再被他这副样子骗了过去,“我知道,你也想离开这里的。”
“既然是双赢局面,你方才也不必吓唬我。”宿夙盯着他的眼睛。
她只见过他一只鬼,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鬼都像他这样,眸子泛着无机质的褐棕色冷调,只稍稍看上一瞬,便会深深陷进去。
“只是许久未见过活人,逗逗小辈罢了。”萧永桓勾着唇,倒真像是刚刚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
眼前的小公主真真是有意思极了,明明害怕的手指都微微发抖,语气却要强装镇定,甚至还胆大妄为的擅自揣测他心意,倒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养过的一只雪狐。
只可惜,那只雪狐最后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萧永桓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断了一截的手指。
是了,就是这双手,将那软白的皮毛生剥了下来。
他如今还记得那只狐狸凄厉的叫声,听得他生厌,后来又一刀将它的舌头割了去。
似乎是萧家人的本性?
爱之欲其死,恶之欲其惨死。
他忍不住被自己发散的思维逗笑了。
看着眼前人突然笑了一下,宿夙觉得他莫名其妙。
“所以呢?”萧永桓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反驳她的话,“公主殿下想让我怎么做?”
宿夙只觉他口中的“公主殿下”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阴阳怪气,忍了忍终是没开口,只说道,“你出不去怕是心里有执念,我帮你解决。”
地缚灵向来是这样的。
现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萧永桓。
他沉默了半晌,不确定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执念?”
宿夙忍无可忍,“你的事我怎么知道?!”
看着眼前人眸子急速闪烁着,宿夙以为他又要发疯,反正他也说过对自己做不了什么,便也没开口,只是安详的闭了闭眼。
却听到萧永桓叹了口气。
宿夙睁开眼便看到他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太晚了,早些歇息吧,改日我再同你说。”
和萧永桓的谈话不是很愉快的结束了。
第二日一早,宿夙便出了公主府进宫拜见父皇和母后。
也不知是不是鬼物确实畏光,她出门时还以为能看见萧永桓,可事实是连他的影子也没寻着。
抚春看着公主左右张望了半天,问道,“公主可是失了什么物件?”
宿夙回了神,摇摇头,“未曾。”
从凤仪宫请完安之后,她没有直接出宫回府,而是直奔文渊阁。
她吩咐侍女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进了文渊阁查看史书。
对于前朝事迹,她知道的不多,为了完成任务,还是要知己知彼。
燕朝无疑是个强大的王朝。
开国皇帝燕武帝从南方小地,一路打下了万顷江山。
只是萧家似乎都是遗传性的疯子,天生的坏种。
恶劣的基因在燕武帝的打打杀杀中倒没体现出多少,直到无仗可打的燕二世开始,萧家皇室才开始显露出暴虐奸淫的本性。
燕二世颇喜欢人妻。
他老子的,儿子的,臣子的,他都喜欢。
三世自是遗传了他这个属性,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燕朝皇家都陷入一度的荒淫无度中。
到萧永元一代,已经是五世了。
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第几世皇帝后妃生下的孽种。
他不仅荒淫,还喜欢杀人取乐。
人道虎毒不食子。
萧永元却爱看自己的后妃大着肚子生生将还未长成的胚胎剖出。
小的像猫儿一样的婴儿,肌肤都是红到透明泛着血丝的,气若游丝般嘤嘤哭喘着,直到没力气再哭,脸色青紫的失了气息。
因着他这点恶趣味,凡间都道萧家要绝后,这荒诞的朝代终于能结束了。
可谁也未曾想到,偏偏有个漏网之鱼。
早已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容太妃意外查出了身孕。
因着远离后宫,才未惨遭毒手。
直到萧永桓诞世,距先皇宾天已足足有五年,便是哪吒托生,也不可能是其遗腹子。
只有萧永元去过容太妃所在的庙宇内。
是谁的孩子,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但容太妃坚持是先皇遗腹子,便是死,也要护住这个孩子。
萧永桓因此从了“永”字辈,被容太妃身边的人护着长到了弱冠之年。
看着突然出现在京城的“弟弟”,萧永元险些没当场发疯。
彼时萧永元作恶数十年,荒淫颓废,饶是萧家人基因遗传下来的好样貌,在他的脸上也显得面目狰狞。
他不得不咬着后槽牙给他封王建府。
巧便巧在,这府邸的位置恰好是如今宿夙的公主府。
宿夙合上了史书,看了许久,她眼睛有些发疼。
简略的做了个标记,她将史书拿在手里出了文渊阁。
管理文渊阁的下人看见当今最受宠的小公主拿了本书自然也是不敢吭声,直接让她离开。
回到公主府,正值午时。
倚夏连忙传了膳,“公主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午膳热了许久,奴婢还以为您要在宫里用膳。”
宿夙摆摆手,“看书看晚了。”
她顺手将书放在梳妆台上,走到前殿。
公主府的膳食比不上皇宫,但也是足以称得上是山珍海味。
一边的抚春和倚夏给她布菜,宿夙慢吞吞的吃着,一顿饭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看着眼前公主有些困倦的眉眼,倚夏问道,“公主可要小憩?”
索性今日无事,她也实在有些睁不开眼,眯了眯眼睛点点头,“好。”
“奴婢服侍您。”她扶着宿夙进了内殿。
迈入内殿的瞬间,她困倦的脑袋顿时清醒,睡意全无。
“你先出去吧,本宫自己来就好。”
疑惑的看了一眼宿夙,倚夏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腕,恭敬点头,“是。”
萧永桓此时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捧着史书,看的津津有味。